第84章 首都的衝击与体制的思考(1/2)
接下来的几天,李赫没有被安排任何匯报。
那位部委领导和王元植院士给了他一份特殊的通行证,还有一个任务:去京城的几家顶尖院所和大学看一看,隨便看。
年轻的办公厅秘书小张,成了他的专职司机和嚮导。
第一站,华夏最高学府之一的材料系实验室。
黑色的“上海”牌轿车一驶入校园,立刻被卷进了“飞鸽”和“永久”自行车的海洋。
车窗外,是无数穿著洗得发白的蓝布或灰色衣裤的年轻学子。他们胸前口袋里別著钢笔,车把的网兜里晃荡著书本或是一个铝製饭盒。
空气里,是老旧苏式建筑的砖石气,是路边白杨树叶的清爽气,还夹杂著公共食堂飘来的,寡淡却勾人肚里馋虫的饭菜香。
实验室在一栋红砖小楼里。
接待他的是一位头髮白的老教授,鼻樑上架著一副度数深得像啤酒瓶底的眼镜。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股凉气混著化学试剂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赫的视线扫过整个空间。
地面是绿色的水磨石,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一排排实验台整齐划一,上面摆放的玻璃器皿在日光灯下泛著冷光。
最扎眼的,是房间正中央那台占地近十平米的大傢伙。
它被一个玻璃罩子罩著,机身上印著一行德文。
“去年刚从西德引进的透射电子显微镜,放大倍数五十万倍。”老教授的语气里,有种藏不住的骄傲。
“用它,能直接看到材料的微观晶体结构,连晶格缺陷都一清二楚!”
几个穿著白大褂的研究生正围著设备,动作小心得像是对待初生的婴儿,脸上是全然的专注。
李赫的视线从那台鋥亮的先进设备上挪开。
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红星厂七號车间的景象。
昏暗的灯光,满是油污的地面,刘师傅他们用铁锹把原料铲进球磨机的粗放劲头,还有那台被他们自己用继电器和电线改得乱七八糟的烧结炉。
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地下。
“我们这里,有全国最全的材料分析设备。”
老教授领著李赫继续走,如数家珍地介绍著x射线衍射仪,扫描电镜,光谱分析仪。
这些名词,在红星厂,只存在於教科书里。
而在这里,它们是发出低沉嗡鸣声,实实在在运转的钢铁机器。
李赫看著,也看著那些设备旁边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谱。
他停在一台x射线衍射仪前。
一个年轻研究生刚做完测试,正取下一张新鲜出炉的衍射图谱。
那是一条平滑的,带著几个锐利波峰的曲线。
“老师,您看,这次的样品纯度非常高,几乎没有杂相峰!”研究生兴奋地把图谱递给老教授。
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
李赫却忽然开口。
“这个样品,烧结温度多少?”
那个研究生愣了一下,看向老教授。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
“一千八百五十度,热压烧结,保温两个小时。”
“成品率呢?”李赫又问。
这个问题,让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一下。
老教授脸上的自豪褪去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
“实验室条件下,大概百分之四十。”
“如果放大到工业生產级別呢?”李赫的追问直接又尖锐。
老教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很难。工艺窗口太窄,对原料和设备的要求太苛刻,成本……无法估量。”
李赫没再说话。
他懂了。
这里有全国最顶尖的设备,最聪明的大脑。他们能做出最纯净的材料,画出最完美的图谱。
但这些完美的东西,脆弱,昂贵。
它们走不出这间恆温恆湿的实验室。
它们是象牙塔里的珍宝,却不是能为国家披荆斩棘的鎧甲。
离开大学,小张又载著他去了几个部委下属的研究所。
情况大同小异。
有的地方设备甚至比大学更先进,戒备更森严。李赫见到了许多国內材料学和自动化领域的顶尖专家。
他们和王元植院士一样,对李赫的“原位反应烧结”理论表现出巨大的兴趣和震撼。
可一深入交流,李赫就发现了同一个问题。
这些专家,都被困在一个个独立的课题里。
搞材料的不懂控制,搞控制的不懂工艺,搞工艺的又对材料的微观机理一知半解。
一个新想法想验证一下,得跨部门协作。
一份申请报告交上去,科室主任、研究所所长、上级主管单位,一层一层地盖章审批。
一套流程走下来,几个月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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