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务之急(1/2)

“表弟,快走吧。所有愿意跟隨我们的士民都已向西撤离,现在整个中山郡的军队除了我们这几十人之外,都已经跟著队伍上路了。再不撤退,万一被敌人截住,我怕你有性命之危啊!”

温嶠策马奔至刘群身边,语气急切。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疲惫的面容映衬出最近的忙碌。

刘群勒马立於卢奴城外的一处高坡,目光依旧紧盯著地平线,摇了摇头道:

“再等等。我必须亲眼看到王浚或石勒的先锋旗帜出现,確认他们的主力动向。”

“太真,我们每多留一刻,西撤的队伍就能多获得一刻的缓衝时间,少一分被敌军游骑追上的风险。”

他身后的数十名精锐骑兵沉默地佇立著,儘管人人面带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

温嶠深知刘群的固执源於对那数万追隨者的责任感,只得按捺住焦虑,一同等待。

终於,在日头偏西之时,南面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烟。一面『石』字大旗在烟尘中若隱若现,伴隨著滚动的马蹄声,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显露出它可怕的轮廓。

那是石勒的主力,他们军容鼎盛,杀气腾腾,远非之前王浚的幽州军可比。

“走!”刘群见此情形不再犹豫,他猛地低喝一声,一拉韁绳,拨转马头。

数十骑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脱离高坡,向著西面疾驰而去。他们身后,石勒的先锋骑兵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跡,发出尖锐的呼哨,开始加速追赶。

一场紧张的追逐在河北的原野上展开。刘群等人不敢把敌人引向百姓的队伍,只好向其他的方向跑,仗著熟悉地形,数次利用河流、丘陵甩开追兵。入夜后,他们终於彻底摆脱了追踪,与等候在预定地点的小股接应部队匯合,追上了西迁大部队的尾巴。

自此,漫长的迁徙路途才真正开始。

儘管已经向所有人告知了轻装简从,但是数万军民拖家带口,就算只携带著粮草和细软,队伍也拉得极长,行动异常缓慢。前路漫漫,后方又有追兵之忧,飢饿、疾病、疲惫时刻侵袭著每一个人。

然而,在这支艰难行进的队伍中,一个景象却格外引人注目。刘群不再像以往那样混在军中默默前行,而是始终骑著他那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的战马,活跃在队伍的各处。

他时而奔驰到队伍最前方探查路径,时而折返至队尾督促落后者,时而又出现在队伍中间,与面带忧色的百姓交谈几句,或是將一个疲惫不堪的孩子抱上隨行的粮车。

每次他的身影移动,必有数十名盔明甲亮的亲卫骑兵紧隨其后。他们的战马蹄踏起烟尘,在疲敝苍凉的迁徙人潮中,显得格外醒目,甚至可以说是带著几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排场”。这支精悍的卫队前呼后拥,自然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

从晋阳跟过来的老卒了解这位世子之前的脾性,以为他又是像从前一样玩心太重,此番恢復了一脉相承的轻浮本性。而一些从中山郡招募的新晋幕僚对此也颇为不解,见刘群如此张扬,与那些艰难赶路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內心不免生出几分异样,甚至偶有微词私下流传。

这日休息时,一位年轻文吏终於忍不住,寻到了正在协调粮草分配的温嶠面前。

“温公,”那文吏行礼后,面带忧色地低声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李从事但说无妨。”温嶠闻言郑重放下手中的简册。

“温公,如今百姓流离,迁徙艰难,人人面带菜色,躑躅前行。世子却终日策白马,驰骋於队伍之间,排场实在过於醒目。”李从事斟酌著词句,小心地建议道。“世子这样行事,是否略显张扬?在下是怕如此迁延日久会引来非议,让百姓以为少主不知民间疾苦,有失体察。温大人是否可婉言劝諫一二,令世子稍敛行跡,以示体察民眾之疾苦?”

温嶠闻言,非但没有赞同,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拍了拍那文吏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远处世子和他的亲卫的身影。

“李从事,你只看到了表象,却未解我表弟的深意啊。”温嶠缓缓道,“你试著想一想,如此漫长散乱的队伍,再加上人心惶惶,前途未卜,最易发生的是什么?”

没等李从事回话,温嶠自顾自地答道:“是混乱,是恐慌,是失去秩序!一旦生乱,不等胡虏追兵到来,我们自己便会崩溃。”

他隨即指著刘群的方向认真道:“我表弟之所以始终骑著显眼的白马,並非是为了炫耀,恰恰是为了安定人心。他要让这数万人,无论走在队伍的哪个位置,只要抬头,极目远眺,就能轻易地看到那匹白马,看到白马上的他。只要百姓们看到他,看到刘越石的儿子始终与他们同在、未曾拋弃他们,这些百姓心中的主心骨还在。”

温嶠的目光扫过周围渐渐聚拢过来、同样面带疑惑的几名僚属,声音提高了一些,以便让更多人听到:“百姓见此,心中便会安定几分,知道前路虽艰,但引领者未曾远离。队伍也因此更能保持秩序,减少骚乱。所以说啊,我表弟此举可並非轻浮张扬,反而是沉稳担当之举!”

李从事等人顺著温嶠的指引望去,果然看见许多百姓在疲惫的行进中,会不时地抬头寻找那匹白马的身影。当目光触及那一点醒目的白色时,他们脸上的惶恐似乎真的会消散些许,脚步也仿佛踏实了一些。

眾人恍然大悟,脸上纷纷露出羞愧和敬佩之色。

“原来如此!世子用心良苦,我等愚钝,不但未能体会,反而妄加揣测,实在惭愧!”李从事由衷嘆服,对著温嶠深深一揖。

温嶠扶起他轻笑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表弟之能,远非我等所能尽窥。诸位只需各司其职,安定好所属百姓,便是对世子最大的支持。”

经此一事,刘群在僚属和军民心中的形象不仅未损,反而愈发高大起来。

迁徙的队伍虽然缓慢,但在一种无形的凝聚力支撑下,竟奇蹟般地维持住了基本的秩序,一路向西,穿越山谷河流,歷经近一月的艰辛,终於看到了晋阳城那熟悉而巍峨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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