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肉之宴(2/2)

安牧凝视著白语,几秒钟后,他做出了决断:“就按你说的办。谁去?”

“我去。”白语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判断错误,我来承担后果。”

说完,他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迈开脚步,走向了那张为他们准备的桌子。

安牧、莫飞和兰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看著白语的背影,在数百个纸人诡异的注视下,显得孤单而决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与死的剃刀边缘。

白语走到桌前,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对著那个空著的主位,微微躬了躬身,以示尊敬。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让周围那凝滯的空气,流动了一丝。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双冰冷的、仿佛玉石质地的筷子。他的目光在桌上那些令人作呕的“菜餚”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其中一盘“菜”上。

那是一个白色的瓷盘,盘中用一种殷红的、如同血浆般的酱汁,精心绘製著繁复的纹。而在酱汁的中央,静静地躺著几片被切得极薄的、半透明的……舌头。上面甚至还能看到细密的味蕾。

白语儘量保持著面无表情,伸出筷子,稳稳地夹起其中一片。那片舌头的触感,通过筷子传递到他的指尖,柔软而滑腻,带著一丝冰冷的弹性。

他能闻到那股浓郁的、混杂著腥甜与香料的诡异气味。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手腕平稳,將那片“菜”缓缓地、恭敬地放进了主位前那个乾净的空碗里。

“请用。”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迴荡在这死寂的院子里。

就在他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

“咔——”

一声轻微却整齐划一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安牧三人惊愕地看到,院子里那数百个纸人宾客,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对著他们所在的方向,微微地、僵硬地,点了点头。

它们脸上的笑容依旧诡异,但那股几乎要將人压垮的、充满恶意的审视感,却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了。

成功了!白语的判断是正確的!

莫飞和兰策几乎要虚脱地鬆了一口气,安牧那紧绷的肩膀也终於放鬆了下来。

白语对著主位再次微微躬身,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安牧三人也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学著他的样子,先对主位行礼,然后才依次落座。他们四人,就这么和满院子的纸人一起,成为了这场地狱婚宴的座上宾。

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坐在这些由未知血肉组成的“菜餚”面前,依旧是一种极致的煎熬。

“我就说,艺术是需要被理解的。”黑言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讚许,“你做得不错,小白语。你用凡人的礼仪取悦了这场盛宴的主人。现在,你们是真正的『宾客』了。”

然而,黑言的话音未落,白语的心中却警铃大作。在这个地方,安全永远是暂时的。一个规则的结束,往往意味著另一个更危险的规则的开始。

他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就在他们落座后不到半分钟,祠堂正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机械转动的“咔吧”声。

四人猛地抬头,向著主家席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一直垂著头、如同睡死过去的新郎,他的身体开始动了。

他的脖子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姿態,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他的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早已锈死,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最终,他的头完全抬了起来,面向了院子里所有的“宾客”。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新郎的脸。那是一张异常俊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年轻男人的脸。他的皮肤光滑得如同上好的瓷器,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人。但他的眼睛,却是紧紧地闭著,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他的嘴唇是青紫色的,没有半点生气。他分明……是一具尸体。

这具英俊的尸体新郎在“抬起”头后並没有睁开眼睛。他那只放在桌上的、戴著一枚古朴玉扳指的手开始以同样僵硬的方式缓缓抬起。他的手中,端著一个盛满了某种深红色液体的酒杯。那液体粘稠如血,在幽绿的灯光下,反射著不祥的光。

新郎端著酒杯,手臂缓缓地、遥遥地对准了白语他们所在的方向。他没有开口,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却突兀地在四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远来是客,请饮此杯。”

第三条规则,在这一刻,被触发了。

新郎好客,若遇新郎敬酒,请务必饮下,以示尊重。

四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那新郎的脸还要苍白。他们看著那具尸体遥遥举起的、盛满了鲜血般液体的酒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头顶,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了。吃,他们靠著智慧躲了过去。但这一次,是新郎亲自敬酒。规则写得明明白白——“请务必饮下”。

这杯酒,他们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