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詹妮弗·康纳利的涟漪（1/2）

时间像卡梅尔谷的溪流，不知不觉流淌了一个月。日历翻到了2000年7月15日。

盛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广袤的牧场上，將青草染成耀眼的金色，空气中瀰漫著乾草、泥土和牛群特有的温热气息。

李毅骑在一匹健壮的栗色夸特马上，跟在牛仔队长卢克·邓肯旁边。

他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布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深色牛仔裤塞进沾著泥土的皮靴里。头上戴著一顶宽檐牛仔帽，遮挡著有些刺眼的阳光。

“嘿，老板，看那头小牛犊！”卢克指著不远处一头蹦蹦跳跳、试图跟上母牛的小傢伙，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这个沉默寡言的非裔男人，只有在牧场和马背上，才会流露出难得的轻鬆。

李毅顺著望去，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阳光下，小牛犊笨拙又充满活力的样子，確实让人心情舒畅。“是个结实的小傢伙。”他点点头，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鬆弛。

这一个月，他强迫自己沉浸在牧场的事务中。他跟著卢克他们放牧，巡查围栏，去葡萄园听马库斯·格林讲今年的收成，

去果蔬园看索菲亚·奥尔蒂斯带著人採摘。他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琐碎的日常管理，试图麻痹自己，也试图履行对父亲的承诺——经营好这片土地。

表面上看，他似乎走出来了。和牛仔们一起干活时，也能有说有笑。他记住了更多牛仔和工人的名字，甚至能开几句简单的玩笑。托马斯看在眼里，心里稍稍鬆了口气。

牧场也確实在托马斯和核心团队的努力下，运转如常，甚至因为新主人的关注，士气还提升了一些。

“老板，你这骑马的技术，可比刚回来那会儿强多了！”一个年轻的牛仔，杰克逊·里弗斯，卢克的副手，笑著喊道。

“是啊，老板，再练练，没准能赶上老卢克！”另一个牛仔也跟著起鬨。

李毅笑著摇摇头，用马鞭轻轻点了点帽檐：“少拍马屁，好好干活！”阳光下，他英俊的脸上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阴霾，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吉普车卷著尘土，沿著牧场小路疾驰而来，停在离牛群不远的地方。车门打开，马克斯·“坚石”·科尔森那铁塔般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依旧穿著標誌性的黑色作战服，神情严肃，快步向李毅他们走来。

牧场上的轻鬆气氛瞬间凝固了一下。牛仔们都认得这位老板身边那位气场强大的安保队长，也知道他出现通常意味著重要的事情。

李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勒住马韁，看著马克斯走近。

“老板。”马克斯走到马前，微微頷首，声音低沉平稳，“车祸的全部细节报告，整理出来了。请您回別墅一趟。”

李毅的心猛地一沉。那刻意被遗忘、被压制的痛楚和疑虑，瞬间又涌了上来。他握著韁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好。”

他调转马头，对卢克说：“卢克，这边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板。”卢克点点头，眼神里带著一丝理解。

李毅不再说话，策马向牧场中心的別墅奔去。马克斯也立刻回到吉普车上，紧隨其后。

別墅的书房里，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挡住了部分刺眼的阳光。空气中瀰漫著皮革和旧纸张的味道。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放著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李毅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宽大皮椅上，感觉那皮革的触感冰凉。他没有立刻去碰文件袋，只是看著它，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马克斯站在书桌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李毅才伸出手，拿起文件袋，拆开封口。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报告，还有现场照片、技术分析图、证人笔录复印件等等。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著。报告做得极其详尽，条理清晰。

现场勘查照片触目惊心：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深不见底的悬崖。技术分析显示，车辆在进入鹰嘴崖那个致命弯道前，確实有急剎痕跡，但未能阻止衝出。剎车系统在坠毁后严重损毁，

但残存的部件检测未发现人为破坏或机械故障。轮胎磨损正常，符合行驶里程。天气记录再次確认是晴天乾燥。

证人笔录也很一致：罗杰·李夫妇当天是去镇上参加一个老朋友的生日午宴，心情不错，喝了一点酒（但血液酒精浓度检测未超標）。司机老约翰是牧场的老员工，驾驶记录良好，没有不良嗜好。

沿途监控录像再次確认，没有可疑车辆尾隨或接近。小镇居民和牧场员工的背景排查，也没有发现任何人有明显动机或异常行为。

纳撒尼尔·布莱克的风险控制团队，甚至动用了非常规手段，分析了事发前后卡梅尔谷地区的通讯异常、可疑资金流动、暗网信息流……结果都是：无异常关联。

报告的最后结论，用冷静客观的字体写著：“综合所有证据分析，本次事故更倾向於由驾驶员在特定弯道操作失误或突发性身体不適（如短暂眩晕）导致的意外事故。

未发现人为蓄意破坏或第三方介入的確凿证据。”

李毅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他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

他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没有仇人，没有阴谋，没有隱藏的敌人……只是一场该死的、纯粹的意外？他动用了他能调动的所有资源，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结果却指向了这个他最不愿意接受，却又似乎最符合逻辑的答案？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怀疑、復仇的渴望，此刻都像一拳打在了上，无处著力，只剩下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荒谬感。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找出真相，能为父母討回公道。

但命运却给了他一个最普通、也最残酷的答案——意外。这顛覆了他对自身能力的认知，也让他对“命运无常”这个词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他拥有五十亿美金、未来记忆、顶级的黑客技术、顶尖团队，却无法改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也无法为这场意外找到一个“合理”的復仇对象。

这彻底粉碎了他“掌控一切”的自信，让他深刻认识到金钱和权力的局限性，以及在真正的命运面前，人类的渺小和无力。这种顛覆带来的不是成长，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迷茫和沉重的打击。

他放下报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內心的剧烈波动。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看向一直沉默等待的马克斯。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空洞：“既然是意外……那就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