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同拉锯战(1/2)
洪熙十一年七月,漠北的风终於褪去了刺骨的寒意,草甸上冒出成片的新绿,正是骑兵奔袭的好时节。阿失帖木儿勒马立於克鲁伦河畔,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的破洞还留著黑水河峡谷惨败的痕跡。他抬手抚过面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被火枪弹片划伤的地方,至今遇风仍会隱隱作痛。身后,一万瓦剌精锐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马蹄踏过新草,溅起带著泥土气息的飞沫。
“此番南下,必让汉人尝尝我们的厉害!”阿失帖木儿的怒吼惊起一群北归的鸿雁。他將军队分为五队,每队两千人,沿著大同外围的五条河谷推进。马鞍上的浑铁枪被摩挲得发亮,枪桿上还缠著去年从明军尸体上剥下的红绸——那是他特意留下的耻辱標记。父亲也先的叮嘱犹在耳畔:“明军火器能打百步,但百步之外,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游而击之,让他们跑断腿,再一口一口吃掉!”
大军行至大同以北百里的丘陵地带时,阿失帖木儿突然抬手示意全军停下。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看地形:西侧是连绵的山樑,东侧是开阔的河谷,正是骑兵游击的绝佳战场。“每百人一队,散开!”他抽出弯刀,在地上划出几道弧线,“见村就烧,见粮就抢,听到炮声就跑,不许恋战!”
剎那间,百余个骑兵小队如离弦之箭,扑向大同周边的村庄。最先遭殃的是平家庄——天刚蒙蒙亮,瓦剌骑兵就撞开了村口的木柵栏。他们先放火箭点燃祠堂的草顶,趁村民慌乱奔逃的间隙,呼啸著衝进粮囤。有个络腮鬍骑兵扛起半袋小米,又顺手拽过一只肥羊,羊蹄蹬踢著他的甲冑,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村口的老槐树被劈成柴火,冒著青烟的树干上,还掛著没来得及摘下的玉米。
“明军来了!”瞭望的骑兵突然大喊。远处尘烟滚滚,宣府调来的两千精锐骑兵正疾驰而来。瓦剌小队长大吹一声呼哨,全队立刻调转马头,沿著河谷疾驰而去。等明军赶到时,只剩烧焦的茅屋在风中摇晃,几个倖存的村民抱著孩子,在废墟上哭得撕心裂肺。
如此往復三日,大同周边十余个村庄被搅得鸡犬不寧。阿失帖木儿的主力则蛰伏在狼窝山的密林中,他透过望远镜,看著明军骑兵在各个村庄间疲於奔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个亲卫递来烤羊腿,他却挥手推开——他在等,等明军的耐心耗尽,等他们不顾一切地衝出堡垒。
然而,大同总兵郑亨的反应却像一块烧不热的顽铁。这位武安侯站在加固后的城楼上,望著远方烽燧升起的狼烟,手中的令旗始终没有挥动。三日前,朱高炽的密旨用八百里加急送到:“坚壁清野,步步为营,勿贪小利,勿追穷寇。”此刻,城外十里处已筑起五座营寨,每座营寨外都挖著丈深的战壕,拒马桩如獠牙般指向天空。营寨间的烽燧每隔半个时辰便燃起一股青烟,像一串珍珠,將大同城护在中央。
“將军,瓦剌人在沙岭村掠走了三十车粮草!”斥候气喘吁吁地跪在城楼下。
郑亨却只是捻著鬍鬚,望向城外那片被清空的村庄——早在半月前,他已將周边百姓尽数迁入城內,连水井都填了半截,只留下些带不走的破家具,可后来却有一些顽固且愚蠢的百姓,坚持认为也先大军不会来,朝廷这是在自欺欺人,於是又偷偷跑了回去,这样的刁民纵然受到损失,自身的罪过也占很大一部分。
“传令各营,鸣炮驱逐即可,谁也不许踏出战壕半步。”
当瓦剌小队再次袭扰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慌乱的村民。第三营的士兵躲在战壕里,等瓦剌人衝到百米之內,才突然起身扣动扳机。铅弹呼啸著掠过草甸,虽然没伤到多少人,却逼得瓦剌骑兵慌忙转向。有个小队不信邪,试图衝击最近的营寨,刚衝到拒马桩前,就被城头的佛郎机炮轰得人仰马翻——炮弹在人群中炸开,將三个骑兵连人带马掀到半空。
阿失帖木儿在狼窝山看得真切,气得將望远镜狠狠砸在岩石上。他原以为明军会被激怒,没想到对方竟像缩在壳里的乌龟。更让他烦躁的是,每到深夜,总有数十名明军骑兵摸到瓦剌营外。他们不杀人,只敲锣打鼓、放火箭骚扰,害得瓦剌士兵夜夜不得安睡。有个百夫长熬得双眼通红,提著刀要去追,却被阿失帖木儿喝止:“这是汉人的奸计,想引我们出去!”
第七日清晨,阿失帖木儿终於按捺不住。他亲率五千骑兵,举著狼头大旗直扑大同城下。可当城墙的轮廓在晨雾中浮现时,他突然勒住马韁——城墙被加高了三尺,外包的青砖在阳光下闪著冷光;护城河挖得丈余宽,水面上漂浮著削尖的木刺,连鸟儿都不敢落在上面;城外的村庄早已空无一人,风吹过空荡荡的院落,捲起几片枯叶,像鬼哭一般。
“攻城!”阿失帖木儿红著眼下令。瓦剌骑兵推著云梯衝到城下,却被城上的火箭逼退。有个勇猛的千夫长踩著同伴的尸体爬上城头,刚露出半个脑袋,就被明军的长柄刀劈中面门,惨叫著坠入护城河。激战半日,瓦剌人损兵三百,连城墙的砖缝都没撬动一块。
暮色降临时,阿失帖木儿望著大同城头飘扬的明旗,突然泄了气。他的骑兵擅长在草原上奔袭,却奈何不了坚城深壕;他的游击战术再精妙,也敌不过明军“不接战、不追击”的铁律。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城楼上的火炮,他终於调转马头,狼头大旗在风中无力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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