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当心点(1/2)

冯老三和裹珍去县里看活,都觉得没有跑运输赚的多,於是把家底拿出来又买了一辆二手拖拉机。

冯老三的二手拖拉机装上了新轮胎。他天不亮就爬起来擦车,用裹珍的旧牙刷一点点抠轮胎纹里的泥块。车头插著的红旗换成了新的,在晨风里猎猎作响。

裹珍往搪瓷缸里装好茶水,又包了四个韭菜盒子。冯老三今天要往县水泥厂拉石料,来回得三趟。她站在院门口,看冯老三把午饭塞进驾驶座下的铁皮箱,那箱子还是用月饼盒改的,边角缠著电工胶布。

“当心点。“裹珍拽了拽他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子。冯老三嘿嘿一笑,缺牙的豁口在晨光里特別显眼。他手背上还留著之前翻车时的疤,像条蜈蚣趴在麦色的皮肤上。

拖拉机“突突突“发动时,整个院子的鸡又都扑腾起来。冯老三掛挡的动作像在跟铁疙瘩较劲,变速箱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车斗里装满了碎石料,压得钢板弹簧直往下沉。

“看路!“裹珍追出去几步。冯老三回头冲她挥手,车头猛地歪向路边水沟,他赶紧转回去把方向盘,胎记涨得通红。拖拉机歪歪扭扭拐下山路,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半空拖出长长的尾巴。

裹珍站在山坡上,直到看不到拖拉机的影子。远处的山路上,几个骑摩托的小年轻超了过去,后座绑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都是去南方打工的。隔壁村走了十几號人,听说在东莞的玩具厂一个月能挣六百。

洗衣机“嗡嗡“地转著,裹珍坐在小板凳上摘野菜。电视里在放《水滸传》,潘金莲正给武大郎餵药。她“啪“地换了台,县电视台正在播招聘gg:“...纺织女工,包吃住,月薪四百...“

水盆里的倒影晃了晃。裹珍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起上个月去乡卫生院检查时,老中医说的话:“气血两虚,胞宫寒凉...“她没告诉冯老三,把病历本藏在了樟木箱的最底层。

日头爬到正午,裹珍去村口小卖部打了电话。冯老三腰间別著二手传呼机,是拿半车石料跟张瓦匠换的。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全是“哐当哐当“的装卸声。

“吃、吃过了!“冯老三扯著嗓子喊,说这趟拉完能挣八十。裹珍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起鬨:“老三,跟媳妇匯报工作呢?“接著是冯老三慌慌张张的解释和一阵鬨笑声。

下午三点,裹珍正在晒被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刺耳的剎车声。她手一抖,晾衣绳上的夹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跑到前村村口时,看见几个小孩围著一辆拖拉机——不是冯老三的,是邻村王老五家的,车斗里还装著化肥。

“婶子,冯叔的车在镇上拋锚了。“村长家的小子嚼著泡泡说,“我爸用大喇叭喊你来著。“裹珍这才发现,村委会的喇叭不知什么时候哑了,电线桿上缠著断了的广播线。

她蹬上自行车就往镇上赶。车链子昨天刚上的油,蹬到镇口时裤脚全是油。修车铺前围著一圈人,冯老三正趴在车底下,两条腿露在外面,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洞。

“没、没事!“他从车底钻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里攥著一个断裂的油管。“小、小毛病...“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修车铺要价太黑,自己买零件能省三十块。

裹珍蹲下来给他擦脸,冯老三突然“嘶“了一声——他左手虎口裂了道口子,血混著机油凝成了黑红色的痂。修车铺老板叼著烟过来,说这破车早该报废了,嚇得冯老三直摆手。

回程时天已经擦黑。冯老三坚持让裹珍坐驾驶座,自己推著拖拉机走。山路上的石子硌得他解放鞋“沙沙“响,偶尔踩到水坑也浑然不觉。裹珍从后视镜里看他佝僂的背影,突然想起王铁柱当年车坏了,是让她在后面推。

“明天別出车了。“裹珍说。冯老三摇摇头,说跟水泥厂签了合同,违约要扣钱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块胎记变成了深紫色,像一片枯死的树叶。

晚饭是中午剩的韭菜盒子,冯老三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裹珍把自己那个掰开,把有鸡蛋的那半塞给他。冯老三推拒不过,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塑胶袋——里面是镇上新开的蛋糕店买的奶油麵包,已经挤变形了。

“过、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他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著桌角的漆皮。裹珍愣了下,她自己都忘了这事。麵包上的奶油化了一半,吃起来甜得发腻,她却觉得喉咙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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