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卖,卖了钱给你扯布(2/2)
“喜欢吗?“他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揪著衣角。
裹珍突然抓住他的手。冯老三的掌心布满老茧,还有几道新添的血口子——是剥板栗壳划的。她低头舔了舔那些伤口,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和板栗的甜香。冯老三浑身剧颤,却不敢抽回手,呼吸急促得像是刚爬完山。
“傻。“裹珍轻声说,拽著他往屋里走。冯老三踉踉蹌蹌地跟著,怀里的布散落一地,像铺了一条溪流。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裹珍在灯下比量布料,冯老三蹲在旁边帮她牵布角,动作笨拙却认真。他指尖偶尔蹭到她手腕,立刻像被烫著似的缩回去,耳尖红得能滴血。
“转过去。“裹珍拿著软尺命令道。冯老三立刻转身,脊背绷得笔直。软尺环过他肩膀时,裹珍闻到他衣领间混合著板栗与山风的气息。冯老三的肩宽得出奇,量到腰围时却瘦得让人心惊——这身量根本撑不起寻常成衣。
“以、以前都买最大的...“冯老三结结巴巴地解释,“省、省布料...“
裹珍鼻子一酸。她突然想起王铁柱定製长衫时的挑剔模样,想起李老蔫那些永远合身的绸缎马褂。而眼前这个男人,连件合身的衣裳都是奢望。
“抬手。“她哑著嗓子说。软尺绕过冯老三的胸膛,那里的肌肉结实温热,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震得她指尖发麻。冯老三屏住呼吸,任由她摆布,目光却始终追隨著她的手指,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夜深了。冯老三趴在炕桌上画纸样,炭条磨禿了三根。他画得极认真,眉头皱成个疙瘩,时不时用长满茧子的指腹抹平纸上的褶皱。裹珍端来洗脚水时,他慌得把纸样藏到身后,溅起的水打湿了裤脚。
“给、给你个惊喜...“他支支吾吾地说,脚趾在温水里不安地蜷缩。裹珍蹲下身,握住他伤痕累累的脚掌。冯老三的脚踝肿得发亮,扭伤处泛著骇人的青紫。
“采、采板栗踩空了...“他试图缩回脚,却被裹珍牢牢按住。草药敷上去时,冯老三疼得直抽气,却还强撑著笑:“没、没事,过两天就好...“
裹珍瞪他一眼,手上力道却放轻了。冯老三的脚掌宽大粗糙,骨节分明,像是长年与山石较劲长成的模样。她忽然想起王铁柱那双凶狠的的拳头,想起李老蔫永远洗不乾净的布鞋,而此刻掌心这双伤痕累累的脚,却让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隱隱作痛。
“睡吧。“裹珍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冯老三摸索著躺下,刻意与她保持著距离。山风拍打著窗纸,裹珍翻了个身,手臂搭上他腰间。冯老三浑身一僵,呼吸都乱了节奏。
“抱我。“裹珍说。
冯老三这才小心翼翼转过身,手臂虚虚环住她肩膀。他的怀抱温暖乾燥,带著板栗的甜香,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裹珍把脸贴在他胸口,听著那有力的搏动,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裹珍...“冯老三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我想...“
裹珍抬头看他。月光从窗缝漏进来,正好落在他脸上。那块胎记在银辉中变得很淡,几乎融进夜色里,只有眼睛亮得惊人。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积蓄了毕生的勇气。
“嗯?“裹珍凑近了些。
冯老三却突然怂了。他慌乱地別开脸,喉结急促滚动,最后只憋出一句:“布、布料够吗?“
裹珍笑了。她伸手抚上他的胎记,指尖沿著那些崎嶇的纹路游走。冯老三在她掌心下战慄,像张拉满的弓,却始终不敢更进一步。他的克制比任何情话都动人,裹珍忽然想起王铁柱醉酒后的粗鲁,想起李老蔫敷衍的触碰,而此刻这个男人的犹豫与颤抖,却让她心头最坚硬的地方悄悄融化。
“傻子。“她轻声说,主动吻上那块胎记。冯老三倒吸一口气,手臂猛地收紧。他的吻落下来时带著水果的甜味,生涩却热烈,像山火般席捲了她的理智。裹珍在他生满老茧的掌心里沉浮,恍惚间听见布匹滑落的轻响,像山溪流过鹅卵石。
晨光染白窗纸时,裹珍在暖意中醒来。冯老三已经起了,正轻手轻脚地在灶屋忙活。她披衣下炕,看见那匹布整齐地叠放在樟木箱上,最上面摆著一颗橘子——纸有些化了,显然被攥在手心里很久。
院里的枣树下,冯老三正在磨柴刀。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腿,胎记在朝阳下泛著柔和的淡褐色。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露出个灿烂的笑,虎牙上还沾著一点渍。
“早、早饭好了...“他搓著手站起来,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裹珍突然伸手抹去他脸颊的炭灰,冯老三愣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灶上的粥锅咕嘟作响。冯老三掀开锅盖,小心撇去最上面的米油盛进裹珍碗里。他动作笨拙却认真,像是完成什么神圣仪式。裹珍捏起那颗化了的塞进他嘴里,冯老三被甜得眯起眼,嘴角蹭上她的指尖也不自知。
山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枣树枝丫,在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裹珍摩挲著那些小黄,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不会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