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阴霾(1/2)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令人窒息。
墙壁外被无数火把的光连成了硕大的光之纽带,可纽带下无数颤动的战盔与相触的甲冑迸出的丝丝声响依旧令人头皮发麻。
2000余个十字军士兵避开先前为了作战已沦为火海的正向街区,
另外找了別的路从三个方向將圣使徒修道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且超过3000的后续部队正在路上。
就算天主教和东正教的修道院都遵从圣人教诲建得如同小型堡垒,
但並不意味著在遭到千人包围后內部人员仍然能泰然处之,更何况他们的勇气早已隨著城破丟乾净了。
为了进一步打击士气,那个肥胖如弥勒佛的隨军主教聚集了百名教士朝修道院方向齐声朗诵,
从“沦为鬼魔住处与污秽之巢的巴比伦大城倾倒,”再到“不听从神的话必將遭到咒诅灭亡”,最后再以“结局已临近你们的四境”结束。
虽不保证修道院內的希腊人能否听到,但己方大军確实士气已达峰值,阵阵欢呼如滚滚天雷响彻云霄。
修道院內除了主建筑的数道窗户內透出微弱光芒外漆黑一片,
主教没等到答覆选择佇立原地,正好也让喉咙喊哑了的教士们喝杯酒喘口气。
在他看来,希腊人就是一群背弃了基督教诲的撒旦奴僕,註定要和犹太人一样在地狱火湖中永生永世遭到咒诅,
考虑到撒旦始终被主压一头,这些希腊人在目睹基督的威光后理应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才是。
若真能这样,他还能发挥牧羊人职责监督他们,並施真心悔改者以封侯之位岂不美哉……才怪。
“等撒旦的居所被烈焰净化,希腊人的哀嚎化作镇魂曲时,我倒是不吝嗇为你们免费祈祷……”
隨军主教的呢喃没说完,一支从黑暗中袭来的箭矢就精准命中了他的头颅。
他倒地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是沉重的闷响,反而因厚脂肪格挡呈现出呕吐物落地的怪异声响,
表情则定格在了那副犹如癩皮狗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周遭的士兵嚇了一跳教士们则脸色铁青哀嚎著挤入军队中逃命。
“很好,比我想的要勇敢。”
亨利坚毅如铁的脸上露出一抹讚赏的笑,微微点头后飞速抬起左臂,
下属们见状隨即接力似的大喊进攻,密集的人潮也在排山倒海的口號声中进攻而去,可一开始就翻了跟头。
圣使徒修道院位於外城北部,而十字军入城后主要的活动范围却在中部和南部,
这导致他们虽靠游兵散勇勉强能找到通行道路,但抵达这座修道院却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次。
就和惯性一样,他们中很多人都想当然地代入了西欧的丐版乡村修道院,以至於攻城器械仅有几十架数人高的攻城梯。
继那支致命的箭击毙主教后,又有无数箭矢化作黑色波涛袭来,前排十字军顶盾不及死伤甚眾,
可依旧有不少披盔著甲的猛士操著整齐划一的古法语口號架著攻城梯就衝出去,即使同伴肉眼可见地倒毙也不曾停下。
两边距离只有不到五十步,最终抬著梯子到达墙边的仅余数个军士或扈从,
他们来不及歇息,脚刚停下就准备架梯,可梯子刚搭上去后抬头一看全傻眼了:这修道院的墙比攻城梯还高。
这还没完,在搬著攻城梯猪突猛进的拉丁人愣在原地的同时,他们手上的火把又暴露了他们,
护墙上的希腊守军则趁此机会搬来东西朝火把的方向砸,凡是听到惨叫与叫骂声传来就砸得更卖力。
这些东西五八门,大到园里砌鱼塘用的石头小到储物室里空了的酒桶板条箱,但凡能造成杀伤力且搬得动的东西都拿来了。
但这样的小插曲难以影响整体颓势,蝗虫般的十字军大部队依旧如蛮牛般不断往前拱。
为掩护步兵,勃艮第弓手和热那亚弩手故技重施,一字排开射出浸了威尼斯燃油的火箭以攻击石墙,
这些燃油都是威尼斯人参考偷来的希腊火配方后用威尼斯古法加以改良的版本,引燃效率更上一层楼的同时还更方便携带。
无数火星化作密集的弹幕朝高空一跃而去,
有的嵌入墙中化作孤火变成了友军的坐標,有的射在在墙外新建的突堞上引起局部火灾,
但更多的则是直接落入修道院內部引燃了空地內的易燃物与木製设施,跳动的外焰之高甚至在墙外都能瞥见。
“亨利阁下,看吶看吶!”奥托一脸兴奋地指向修道院並看著对方,“他们肯定马上就会投降了,届时能让我来杀了他们吗?”
与奥托的兴奋不同,亨利对那把火兴致不大,倒是循著那一颗颗墙上的火星发现了那扇影遁在黑夜白墙中的大门:
“將攻城锤抬过来,对准那扇门砸。”
传令兵挤过人群飞速向后而去,杰弗里又是看看修道院又是看看远处金角湾的方向,犹豫片刻后问道:
“要不要……把威尼斯人的投石机搬过来?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至少——”
“那些投石机是固定在船上的,没法下到岸上,”亨利语调平静,双手抱胸儼然信心十足,
“不过在你们进军的同时,我找博尼法斯阁下和鲍德温大哥商量过这事,他们说老总督已经在想办法了,上帝保佑他们。”
很快,那尊后吨前用金属包裹的粗壮玩意就被十多个轻步兵哼哧哼哧地抬过来,
得到命令后就沿著前面友军左右让出的一道径直道路再度吼叫著衝撞而去。
希腊守军注意到了他们,纷纷將弓弩对准他们的方向射击,
勃艮第人和热那亚人也在亨利指示下再度拋射,有效地驱散了他们的火力网。
轰!
如果说君士坦丁城墙大门尚算坚固,那修道院门就应当是用纸糊的,一个全力撞击整个门就当场断裂垮塌化作了两块烂木板子。
之前没有注意到它外强中乾,很大程度上还是得益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將其隱蔽了。
见有了前进的路,离门较近的士兵纷纷嚎叫著涌向大门的方向准备猪突,
对杀戮的兴奋与渴望让他们无视了前方浓重的黑暗,心里仅余復仇和贪婪。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了,伴著黑暗中一声希腊语口令,
冲入修道院內的十字军士兵正面各个部位都在一阵破风声后长了数支箭矢,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后全部倒在地上断了气。
后排的十字军见前方出事,一边顶盾一边朝后大声呼喊,可希腊人的反击还没结束:
“给我扔!”
箭矢飞来的地方又应声飞过几个小陶罐,
陶罐在拉丁箏形盾上爆开的瞬间便迸出强烈的光芒,几道黄色的火焰腾空暴起將整个入口化作宛如地狱之门的火海。
火焰借著地上的门板与十字军的身躯为燃料越烧越旺,石质城墙与周边的空旷又让其不会扩散,
最终匯聚的火焰形成了一尊闪光障壁代替了有形的门再度將光与暗的世界隔开。
……
“海尔姆阁下,拉丁人停止进攻了!”驻守城墙的十夫长一路小跑著下来,浑身颤抖地报告。
“辛苦了。听说是你一箭射死了拉丁人的主教?干得好。”
没等挠头的对方故作谦虚,海尔姆就马上拉下脸来往下说:
“不过在他们撤退前不能掉以轻心。去统计伤员数量和检查武备情况然后告诉军需与后勤官!”
目送那个十夫长原路返回后,他回头望了望那栋高耸威严的建筑,心里除了悲哀还多了一丝嘲弄。
油盐不进的修士们依旧拒绝拿起武器,只如老鼠般窝在建筑內瑟瑟发抖,
故海尔姆便顺理成章地在指挥军队的同时还成了代理院长,自然也就不小心地將修道院里的东西都赏给了部下们。
吃饱喝足赏赐到手后,不论是罗马人还是瓦兰吉人都知趣地回归岗位並表现出了超出预期的战力,
对海尔姆来说,这甚至比靠小希腊火击退了拉丁人进攻更让他有成就感,至少能让他有那么一丝能追到狄奥多尔背影的可能。
毕竟,作为一个蛮族与罗马的混血,生来就註定要受到两边的夹板气,
继曾在瓦兰吉卫队任职的父亲与还俗修女的母亲相继去世后,唯一接纳並重用他的就只有狄奥多尔了。
“阁下,我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在海尔姆旁边指挥射手的十夫长忽然开口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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