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慈悲圣母(2/2)

“明天给你弄乾净。”

凯克的心也跟著那句话热了起来。

【狩猎任务触发:沼泽的低语】

【任务內容:清除默克威尔附近沼泽地的水鬼与沼泽巫婆。】

几十个克朗,不过是点零头。

那之后的东西,才是正餐。

一直没出声的柯恩,这时开口了。

他声音里那种温和谦恭又回来了,只是底下藏著一丝极力压制的急切。

“艾拉瑞亚镇长,请问,您认识一个叫芬娜的女士吗?”

“她是我的一位笔友。”

芬娜。

这个名字让艾拉瑞亚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著什么。

“芬娜……啊,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个人,几月前搬来的,不是本地人。”

隨即,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

“可就算我是镇长,也不知道每个人的去向。

说起来,这些天的確没有看到她了。

或许是外出探亲了吧。”

她看见柯恩眼里那点光暗了下去,又赶紧补了一句。

“您別急,我帮您问问镇里人。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您。”

“多谢您了。”柯恩微微欠身。

事情谈完,该走了。

艾斯卡尔把睡死的艾比用斗篷裹得像个粽子,小心翼翼地背上。凯克则背起了莉娜。

一踏出草药师的小屋,那股子带著雪碴的风就猛地灌进领口,冻得人一哆嗦。

夜里的默克威尔镇,死一样寂静。

只有他们踩在雪里发出的“沙沙”声,深一脚,浅一脚。

远处窗户里透出几点昏黄的灯光,照不亮街上的黑,反倒把影子拉扯得奇形怪状。

旅馆的套房,两张床,一个能睡人的长沙发。

安全起见,所有人挤在一起。

凯克把莉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看著女孩安静的睡脸,又看看另一张床上艾比,还有守在旁边的艾斯卡尔和柯恩,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三声,不紧不慢,带著一种优雅的节奏,跟这个边境小镇格格不入。

柯恩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伊莎贝拉,那个偽装成“伊莲娜”的女人。

她显然是收拾过了。

白天那身风尘僕僕的行头不见了,换上了一条暗紫色的丝绒长裙。

裙摆上绣的银线,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像水一样流动。

她手里提著个雕的食盒,脸上的关切和担忧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个关心邻人的贵妇该有的样子。

“我听说孩子们好些了,让厨房燉了些肉汤。”

她的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说著话,人已经自然地进了屋。

目光一扫,好像这里是她家。

她径直走到床边,弯腰看著艾比和莉娜,嘴里吐出的全是怜惜。

“可怜的孩子们……”

一番完美的慰问。

做完之后,她的视线,像是被风吹著,不经意地,落在了房间另一头的凯克身上。

那眼神,还是老样子,像一口蒙著雾的深潭,里面是探究。

还有一丝藏得极深、几乎要溢出来的东西。

目光相触的瞬间,凯克脑子里,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界面上。

一条被他钉在最上面的任务,正闪著幽幽的红光。

像一朵用血浇灌的蔷薇。

【任务:带刺蔷薇】

【任务內容:协助伊莎贝拉“捕获”凯克。】

凯克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见鬼的任务。

第一次在风雪里听见她喊救命的时候,就弹出来了。

所谓协助她捕获自己,简直是闻所未闻、荒谬绝伦。

正因为这个任务的存在,他之前的所有应对。

无论是风雪中的冷漠,还是洞窟中的嘲讽,都並非单纯出於不解风情。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著钢丝,既不让伊莎贝拉得逞。

也不让艾斯卡尔和柯恩得知伊莲娜的真实身份。

没错,凯克其实有意在掩盖伊莎贝拉的不对劲之处。

毕竟伊莎贝拉在追捕过程中有意无意的放过自己那么多次,凯克也是十分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但是如果她就这样暴露在艾斯卡尔和柯恩的面前,即使是她估计也很难脱身。

所以这两天凯克就一直在装傻和伊莎贝拉拉扯。

凯克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毕竟伊莎贝拉的美丽与气质的確让人心醉,如果她不想吃自己那就更完美了。

所以他不能。

不能让她得手,也不能在这里,当著两个老猎魔人的面,撕破脸。

那道目光像鉤子一样掛在他身上。

凯克迫使自己从那种几乎要將他淹没的疲惫中抬起头,迎了上去。

他脸上肌肉的每一丝牵动都经过计算,最后组成一个恰到好处的面具,礼貌,但有裂痕。

“有劳费心了,伊莲娜夫人。”

声音平得像一张绷紧的鼓面,不带任何温度。

一个微微的点头,仅此而已。

那女人眼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但凯克看不真切,那双眼睛总是像蒙著雾。

她没再说话,只是將那个食盒轻轻放在桌上,那动作像是在摆放一枚棋子。

然后,她转身走了。

裙摆摇曳的弧度,在他眼里,像是一条蛇滑行的轨跡。

门“咔噠”一声合上。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灯爆裂的轻响。

凯克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床垫陷下去一个柔软的凹坑。

他试探著躺倒,整个人被一股陌生的、乾净的、温暖的气息包裹。羽绒被轻得像一团云。

这不对劲。

他的后背、他的肩膀、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这种柔软。

它们习惯了坚硬的土地,习惯了冰冷的岩石,习惯了蜷缩在火堆旁,用疼痛换取警惕。

这突如其来的安逸,让他浑身紧绷。

他闭上眼,却无法入睡。这柔软的床垫像一片沼泽,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卸掉他的骨头和戒心。

放鬆,就等於死亡。

这是他用无数个在荒野中惊醒的夜晚换来的真理。

窗外,风在呼啸。

那声音不像风,更像什么东西在磨著牙齿,一遍又一遍,在黑暗中低语。

凛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