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彭城来客(求追读!)(2/2)

原来,自项梁战死,楚怀王熊心入主彭城之后。

这位昔日被项梁当作政治符號的牧羊人,竟在朝堂间展现出了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政治手腕。

他以楚王之名大肆分封官爵,巧妙地拉拢了吕臣等陈胜旧部,又提拔了曾与项梁有隙的宋义为上將军以制衡联军。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精准地打在了原盟主项氏势力的七寸之上。

项羽虽勇冠三军,又继承了叔父项梁大部分的军事遗產,却也架不住家族本身就有的反对声音。

毕竟项氏一族除了项羽,也是有项它,项伯这些同样具有话语权的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

这就是家族的积弊,在领头人的威严无法压服下边各有心思的分支时,內耗便隨之而来。

此刻项羽在楚怀王这一套组合拳之下,竟被倾轧得厉害。

陷入处处掣肘,空有一身武勇却无处施展的局面。

“宋义此人,老成持重,却也显得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张良的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屑,不知是说客的倾向,还是本人的观点。

“昔日他便曾私下断言武信君(项梁)骄兵必败,並在被派去出使途中暗中劝说前来会盟的齐国使者高陵君显暂缓拜见,以免被战败所累。

此事虽显其有几分先见之明,却也让他与项氏一族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梁子。

他曾为楚国令尹,正好和身为楚王之后的楚怀王一拍即合,成为了他最大的助力。

如今宋义大权在握,在得势之后自然要对鲁公百般打压,免得被一併清算。”

刘邦听到此处,不由得嘿然一笑,他放下了酒碗一针见血地接口道:

“所以,是范增那老先生让鲁公来寻我结盟,好在之后的军议中说几句公道话?”

他在公道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暗示需要所谓公道的对象究竟为何人。

“沛公明鑑。”张良眼中闪过一丝讚许,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也亲密了几分。

“正是此理,如今在彭城中宋义手握上將军之职权,又有吕臣等旧部为其羽翼,已然成势。

鲁公虽有赫赫战功,麾下亦有精锐士卒为之效死,但在如今朝堂上却势单力孤几无援手。

您如今手握碭郡万余精兵,又是怀王亲封的武安侯,在联军中已是举足轻重的一方豪强。

若您能与鲁公同气连枝,在军国大事上共同进退,那宋义之流在做决策时便不得不掂量一二了。”

权力平衡需要彼此间最精密的维护,一方的暂时得势並不代表著另一方的消亡,而是下一轮博弈的开始。

人心一事最为难测,也最好预估之事,便在於此。

张良这番话说得极为坦诚,將项羽如今的困境与他们的诉求和盘托出。

他们需要藉助刘邦这支在碭郡迅速崛起的新兴军事力量,来打破楚怀王与宋义精心构建的政治平衡。

而刘邦这位曾经被所有人轻视,甚至被秦嘉视为立威对象的草莽亭长。

在经歷了一系列血与火的洗礼之后,竟真的凭藉著手中实打实的地盘与战绩,在这联军当中拥有了左右权利天平的能力。

刘邦没有立刻应下,他伸出手指沾了点洒在案几上的酒水,在光滑的漆面上隨意地划著名。

子房先生,”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著一种近乎於拉家常的腔调说道。

“你这趟生意,可不好做啊。”

张良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刘邦的意思。

眼前这位武安侯,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刻这关乎楚地与义军未来走向的政治结盟,竟被他轻描淡写地看作了一场生意。

“我刘季是个粗人,只懂市集中一买一卖的道理。”

刘邦用指节轻轻敲击著桌面,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话语打著节拍。

“子房先生今日前来是为鲁公贩货,可这市集上如今可不止他一家铺子。

我为何要只买鲁公的货,而不去楚怀王和宋上將军那边瞧瞧?”

萧何在一旁捋著短须,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而林檎则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两位人物的言语交锋。

有的时候,权力场上的博弈和市集中的砍价並无区別。

只是参与其中的伟大人物为这件事镀上了金色的外衣,所以才显得具有纪念意义。

“武安侯所言极是。”张良坦然道,。

“那良便为您剖析一下这两家铺子的货色,看看究极卖与谁方可获利。”

宋义之流乃庙堂之上的蠹虫,他们所求的是让他们这些旧贵族重新坐稳江山。

他们需要武安侯您去衝锋陷阵,可一旦大功告成,您这柄过於锋利的刀便会成为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

届时,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想必不用再多敘说了。”

刘邦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张良继续道:

“而鲁公则不同,他性如烈火,志在灭秦之心至纯至坚。

他非庙堂之臣,而是沙场之將,所求想必和沛公颇为契合。

与鲁公同行,路途或许艰险,或有被其虎威所伤之虞。

但猛虎绝不会与家犬为伍,它只会与同样强大的同类一同狩猎。

在猎得名为天下的猎物后,想必他不会亏待於您!”

然而,刘邦依旧没有鬆口。

他只是转头看著林檎,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林檎会意,知道此刻该自己出场,多杀点价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著张良微微一揖,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子房先生所言,確如拨云见日令我等顿感未来已至。”

他先是肯定了张良的观点,隨即话锋一-转:

“只是这盟友之间亦有主次之分,敢问先生若我主与鲁公结盟,我军当如何自处?”

“自然是盟友。”张良斩钉截铁地回答。

“亚父范增曾言,武安侯乃人中之龙,绝非池中之物。”

池中之物?

他站起身走到张良面前,那股子市井无赖的气息又冒了出来。

刘邦拍了拍张良的肩膀,笑著说道:

“此等大事,还需佐酒,边喝边谈吶!”

於是,新的平衡铸就,而属於主与客之间的拉扯便从这彭城来客的酒宴中开始,逐渐蔓延至碭郡各地域。

隨著决定的下达,碭郡沉寂了一整个冬日的战爭机器也即將开动,在这初春的年华中开赴前线。

新的博弈,即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