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交易的艺术(1/2)
含元殿西暖阁,烛影摇红。
紫檀食案上,错落摆著西域进贡的玛瑙盘,盛著驼峰猩唇、鹿尾熊蹯,皆是寻常难见的珍饈。
鎏金执壶中,殷红的西域葡萄酒泛著琥珀光泽。
李隆基明黄常服微敞,面颊泛著酒意红晕,眼神却清明如鹰隼。
他举著夜光杯,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下首端坐的李瑛。太子一身玄色常服,姿態恭谨,正用小银刀细细切著一块炙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动作沉稳,不见半分浮躁。
“瑛儿,”李隆基忽然开口,声音带著酒后的微醺,打破了殿內略显凝滯的华美寂静,“这蒲桃酒,还是当年你母亲最爱饮的。”他晃了晃杯中殷红,眼神掠过一丝遥远的恍惚。
李瑛切肉的手微微一顿,隨即恢復如常,將切好的肉片恭敬放入李隆基面前的白玉碟中。
他早已阅读完了李瑛原身的记忆,所以声音平静无波:“母妃体弱,太医曾言酒性燥热,劝她少饮。然父皇所赐,母妃总是欢喜的。”
“是啊”李隆基长长嘆息一声,將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发出一声满足又略带涩意的喟嘆,“丽娘她……性子最是柔顺体贴。朕当年在潞州,不过一小小別驾,困顿潦倒,是她。”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又似在酝酿,“是她不离不弃,变卖釵环,甚至为朕挡过刺客一刀。”
他目光投向李瑛,带著审视,“这些,你可知晓?”
烛火在李瑛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搁下银刀,双手置於膝上,抬起眼,迎向父亲的目光,那眼底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儿臣听母妃身边的旧人提起过只言片语,母妃生前,甚少提及当年潞州之事。她常说能侍奉父皇,已是此生至幸,过往艰难,皆为天恩砥礪。”
“天恩砥礪。”李隆基咀嚼著这四个字,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好一个天恩砥礪!朕登基之后,坐拥四海,美人如云武惠妃,梅妃,杨淑妃,鶯鶯燕燕,竟渐渐將那个在潞州陋室中,为朕熬药缝衣的丽娘给冷落了。”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罕见的、迟暮帝王的疲惫与追悔,“待她病重不起,朕才惊觉她竟已鬢生华髮,形容枯槁,朕对不起她啊。”他猛地將杯中酒再次灌下,酒液顺著唇角流下,打湿了明黄的衣襟。
高力士无声上前,递上温热的丝帕。
李隆基胡乱擦了一把,定睛看著李瑛,那里面翻涌著复杂的情绪,愧疚、审视,还有试探。
李隆基的声音突然变高:“瑛儿,玉环之事,並非李林甫擅作主张,那是朕的意思,是朕想给玉环,也是给朕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逼视著李瑛,语气带著一种近乎恳求的强硬,“你母亲她懂朕的苦,她若在世,定能体谅,玉环出家,为太后祈福,不过是权宜之计,只需三年,待风头过去,她便以『杨太真』的身份还俗入宫,从此与朕廝守,名正言顺,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瑛儿,你能明白父皇这片苦心吗?”
李瑛沉默了半响,来吃饭之前,他有想过这个老登会跟他提杨玉环出家的事情,但没想到他厚顏无耻地先搬出赵丽妃来说事。
当然老登给了台阶,便顺坡下驴便是,最重要的是能便让他再搅和凉州方面的事情。
暖阁內,烛火爆出一个轻微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酒气瀰漫,高力士屏住呼吸,头垂得更低。
李瑛静静地坐著,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他看著眼前这位失態倾诉、甚至带著几分狼狈的父亲,心中未起半分波澜。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磬敲击:“父皇,”他微微躬身,“儿臣,可以监国太子身份同意杨玉环为皇祖母祈福。”
李隆基一愣。
李瑛继续道,“儿臣也无意阻止她日后入宫为妃。”
李隆基眼中儘是喜色,几乎要站起身来:“瑛儿,你.....”
“父皇,”李瑛打断了他,目光坦荡地迎视著父亲的激动,“您忘了?儿臣的生母,赵丽妃,当年不过是潞州城一歌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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