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理想和现实的差距(2/2)

他冲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身影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庭院外的黑暗中。

“哎!太白先生!別走啊!”玉真公主意犹未尽地呼唤了一声,隨即有些扫兴地撇撇嘴,转头对身边那俊秀少年嗔道,“都怪你!嚇跑了我的『謫仙人』!”

那少年立刻討好地依偎上去。

李瑛站在厅中,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依旧保持著恭敬的淡笑,心中却早已瞭然,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姑姑莫怪。”李瑛上前一步,从容道,“太白先生性情疏狂,不惯拘束。今日得见姑姑仙顏,想必心神激盪,一时失態,侄儿代他向姑姑赔罪。”

玉真公主挥了挥手,兴致缺缺地坐回云床:“罢了罢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罢了,跑便跑了。瑛儿,你费心带他来见我,所为何事?总不会真为了谈诗论道吧?”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显然对所谓的“正事”兴趣不大。

“姑姑明鑑。”李瑛微笑道,“侄儿奉父皇之命筹办千秋节,其中一项便是徵集天下才俊诗文,装点盛世。”

“太白先生诗才无双,乃不二人选,只是他心中对当年摩詰兄独得姑姑『青眼』一事,始终耿耿,成了执念,恐难全心为庆典效力。侄儿今日带他前来,便是想借姑姑之手,助他了却这桩『心魔』。”

玉真公主闻言,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意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心魔?原来如此!瑛儿啊瑛儿,你倒是会算计!”

“王维那小子,当年不过是个清秀些的后生,本宫见他气质乾净,一时兴起,留他谈论些画技罢了。至於什么夜授《黄庭经》,呵,本宫哪有那份閒心?”

“不过是那小子出来时,被山风吹得脸色发白,自己编的鬼话,自作清高,以遮掩他那夜在本宫这里....嗯哼?”

她拋给李瑛一个“你懂的”的曖昧眼神,隨即又嗤笑道,“这李白,竟为这等捕风捉影之事纠结半生?真是....愚不可及!可笑至极!”

李瑛心中瞭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多谢姑姑解惑,今日搅扰姑姑清修,侄儿告退。”

“去吧去吧。”玉真公主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目光又瞟向身边那俊秀少年。

李瑛躬身退出正厅。刚走出观门,便看到山道旁,李白正背对著道观,孤零零地站在悬崖边,望著脚下翻涌的茫茫云海。

山风猛烈,吹得他下頜一片冰凉,宽大的青衫猎猎作响,背影萧索,透著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茫然。

李瑛走到他身边,並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站著。

良久,李白缓缓转过身。那张白净如玉的脸上,再无半分狂放不羈,只有一片近乎空白的平静。

他看著李瑛,带著一丝自嘲,更有一丝解脱后的疲惫:“殿下....早就知道?”

李瑛没有否认,目光坦然地迎上他:“姑姑性情如此。入道观,不过是厌烦了宫中规矩,寻一处自在天地罢了。”

“她所喜者,非道非佛,乃是人间至欢,少年顏色。当年摩詰兄清雅俊秀,故得入內。先生你....落拓之气太重,非姑姑所好。”

唐朝许多皇室女子出家为道,无非是为了规避皇宫內的条条框框,以便尽情欢享男女之乐罢了,玉真公主也不免於俗。

李白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想笑,却又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洁的下頜,又抬头望向那云雾繚绕、清冷依旧的玉真观玉像。

他喃喃道:“哈哈,原来王摩詰也不过一介俗人,而太白一厢情愿不过是这尊玉像罢了.....”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嘆息,已然將积鬱了许久的浊气尽数吐出。

那嘆息声,在山风呼啸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落寞。

李瑛看著他眼中那份执拗的火焰似乎隨著这声嘆息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世情后的疲惫与沉寂。

他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声音沉稳:“往事已矣,千秋节在即,社稷盛典,正需先生这如椽巨笔,挥洒盛世华章,先生可愿隨本宫回京,共襄盛举?”

李白没有立刻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云雾深处的道观,眼神复杂,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深潭。

他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山风,转身面向李瑛,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襟,深深一揖,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

“李白....愿为殿下驱使。”

李瑛如愿將李白纳入麾下,心中喜不自胜,而远在天边的长安城忠王府內,此刻正酝酿著一出针对千秋节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