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诡计多端的史思明(2/2)

“著这位长安左金吾卫李光弼將军代掌平卢节度使印信,统领平卢,共御契丹!王维大人为监察御史此乃监国令,尔等验看!”

李光弼再次亮出监国令。

史思明目光扫过令牌,脸上堆起笑容:“太子殿下英明!禁军乃帝王之师,由李將军主持大局,定能克敌制胜!末將等自当竭尽全力,听候张帅调遣!”他答得滴水不漏,態度恭顺,却巧妙地將安庆绪彻底边缘化。

张守珪不再废话,径直步入大帐,於主位坐下。王维、李光弼分坐左右。史思明拉著唯唯诺诺的安庆绪在下首坐了。

“李怀秀主力虽受挫,然其剽悍,尤以轻骑袭扰为能。我军新败,士气浮动,不宜硬拼。”

张守珪开门见山,手指在简陋的沙盘上划过,“本帅之意,以平卢军为主力,尤其是曳落河余部,列阵於狼山坳正面,依託地利,固守待敌,吸引契丹主力!”

他手指猛地向契丹大营侧后方一点:“同时,由李光弼將军率龙武军精锐轻骑,王御史协调龙华军一部,组成奇兵,自饶乐水上游浅滩秘密渡河,绕行三百里,穿插至契丹大营侧后!待其主力被曳落河拖在狼山坳,奇兵骤然发动突袭,焚其粮草,乱其根本!前后夹击,必可一举破敌!”

此策老成持重,攻守兼备,充分利用了地形和己方兵种优势(曳落河擅守,龙武、龙华擅攻),是沙场宿將的稳妥打法。

然而,史思明却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张帅此策,老成谋国!然....末將斗胆,有一虑!”

“讲!”张守珪沉声道。

“曳落河乃我平卢精锐不假,然连日与契丹作战,元气大伤,士气低迷。且契丹与曳落河交锋多年,对其战法套路,早已烂熟於心!”

史思明语气恳切,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张守珪和李光弼,“若仍以曳落河为正面诱饵,李怀秀那竖子,恐不会轻易上当,甚至可能识破我军意图,反设陷阱!届时,不仅正面难支,奇兵亦恐陷入重围,反遭其害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反观龙华军、龙武军!皆是生力军,兵甲精良,士气如虹!更兼李光弼將军威名赫赫,龙武军乃天子亲军,战力冠绝诸军!契丹人对这两支劲旅的战法,却相对陌生!”

“末將以为,若由李將军率龙武、龙华精锐为前锋,轻兵疾进,正面强击契丹先锋营垒,以雷霆之势挫其锐气!”

“待契丹阵脚动摇,我平卢军再以曳落河为后援,全军压上,必可一鼓作气,大破契丹!如此,岂不更稳妥,也更显我天朝军威?”

史思明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处处为大局著想。但张守珪、王维、李光弼岂是易与之辈?

他这番话的核心,就是要保存平卢军,尤其是他史思明能掌控的力量,让幽州和龙武军去啃契丹最硬的骨头,承受最大的伤亡!而“后援”云云,不过是坐收渔利的託词!

“荒谬!”张守珪猛地一拍案几,鬚髮戟张,怒视史思明,“龙武、龙华乃奇兵之本!岂能轻掷於正面强攻?你让轻骑去衝击契丹坚固营垒,与送死何异?!史思明!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光弼面甲下的目光也冰冷如刀,手按上了刀柄。帐內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史思明却毫无惧色,反而挺直了腰板,脸上带著委屈和强硬:“张帅息怒!末將一片赤诚,全为破敌大计!您久镇幽州,自然更看重幽州子弟兵!”

“可这平卢將士,也是我大唐的兵,岂能厚此薄彼,只让平卢军去当诱饵送死?”

“如此安排,恐寒了平卢数万將士之心!军心不稳,这仗还怎么打?!”他巧妙地將矛盾引向了地域和军心,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安庆绪嚇得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双方爭执不下,一个要保存中坚力量,一个要避战推諉,理由都冠冕堂皇。王维眉头紧锁,试图调和,但史思明態度异常强硬,咬死“保存平卢实力”和“不熟契丹套路”两点不放。

眼看天色將晚,爭论毫无结果,张守珪强压怒火,只得暂时搁置爭议,宣布明日再议,命人安排王维等人住处休整。

夜,深沉。呼啸的北风卷过营寨,吹得帐幕猎猎作响。王维独坐於分配给行军司马的狭小营帐內,一盏孤灯如豆,映著他清癯而忧虑的面容。

案头是堆积的平卢军粮秣、军械、兵员名册,帐目混乱,兵员缺额严重,处处透著安禄山时代的积弊。

史思明的跋扈,安庆绪的懦弱,平卢军的排外与低迷,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著破敌的手脚。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怀中一个硬物——那是临別幽州时,太子李瑛亲手交予他的一个锦囊,言道“事有疑难,或可启之”。

王维心中一动。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明黄绸缎包裹的锦囊,解开丝絛。里面没有兵符印信,只有一张摺叠得极小的素白纸笺。

就著昏黄的灯光,王维展开纸笺。上面是李瑛亲笔,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只有寥寥十数字:

“主少易欺,思明反骨。攘外必先安內,有事找奚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