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下山(1/2)

先是恩师丘处机的消息传来。

这位全真掌教持玉册金符,以方外之身直入大內,面见理宗皇帝。

將汪世显欲率秦巩二十余城归附之事娓娓道来。

理宗闻言大喜——此事他竟全然不知。

当即拍案应允,要敕封汪世显为“陇右节度使“,接受汪氏归附。

君臣初见,相谈甚欢。

理宗对全真教身处蒙境却心向宋室之举大为讚赏,更欲择日亲封丘处机为“护国真人“,敕全真教为国教。

遂安排丘处机暂住临安洞霄宫,

这处为南宋皇家道观,歷来信徒眾多,香火鼎盛。

正当丘处机以为大事可成之际,意外不出意外地发生了。

一连两月,大內杳无音信。

先前说定的敕封之事,竟如泥牛入海,而汪世显归附之事,也没了下文。

老道数次递帖求见,不是遇上“圣躬违和“,便是碰上“廷议繁忙“。

最后一次,连宫门都没能进去,只得了太监一句“真人且回,候旨便是“。

洞霄宫前的梧桐叶黄了又落,丘处机手执拂尘,望著皇城方向长嘆一声。

幸而丘处机非迂阔之辈,在临安经营多年,自有耳目。

不过旬日,便探得其中蹊蹺。

原来郑清之巧舌如簧,先以“端平入洛“旧事撩动官家隱忧,声称接纳汪世显必触怒窝阔台。

又以“北教南迁,恐失人心“为由,諫阻册封全真。

理宗本就优柔,被这一番说辞唬得进退维谷。

当初许下的两桩承诺,竟一件也未能兑现。

天子顏面尽失,只好躲在深宫,效那鸵鸟藏头之术。

每日只命太监往洞霄宫送些时鲜瓜果,权作搪塞。

丘处机也曾暗访与郑清之政见相左的朝中老臣,將“唇亡齿寒“之理剖析分明。

奈何理宗被蒙古铁骑嚇破了胆,寧可做那“掩耳盗铃“之事。

纵知蒙古狼子野心终將南下,但只要战火未燃,他便自欺欺人,將汪世显的投诚表章束之高阁。

丘处机被逼无奈,甚至佯称身怀“彭祖导引术“,以进献长生之法为名,请求覲见。

殿前奏对时,他引经据典,將“以地事秦“之祸说得字字泣血。

奈何理宗只是低头把玩手中茶盏,半晌才嘆道:“真人方外之士,何苦理会这些俗务?“

竟是將他一片丹心,当作等閒。

出得宫门,丘处机独立御街,但见临安城车水马龙,一派昇平。

想到他日蒙古铁骑南下,这锦绣河山將沦为人间地狱,汉家儿女尽作胡虏奴婢,不禁悲从中来。

这位素来持重的老道竟当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围观百姓初时愕然,待听说这位鹤髮童顏的老者竟是全真掌教,又闻得他是为諫阻蒙古之祸未果而悲慟,顿时满街譁然。

不知是谁先匍匐在地,转瞬间整条御街跪倒一片。

百姓们想到家国將倾,也跟著放声痛哭。

一时间,哀声震天,连大內深处的理宗都被惊动。

官家闻报,既感动於老道的赤诚,又恼他这般当街哭諫,分明是要挟君上。

最后只能长嘆一声,命人紧闭宫门,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宫墙內外,一个是忧国忧民的方外之人,一个是畏首畏尾的太平天子,在这夕阳残照里,各自黯然神伤。

至此,丘处机对南宋朝廷已是心灰意冷。

想起弟子尹志平常说的“天下有德者居之“之语,此刻方觉字字在理。

老道把心一横,暗道:既然赵官家不堪辅佐,我全真教为天下苍生计,合该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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