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朱墀戍卫,浊秽暗沸(求看官老爷,月票Onz)(2/2)

袁彬眉头紧锁,手下意识按住了刀柄!

这羹他刚检查过,温度明明正好!

这阉竖分明是存心找茬!

毛贵眼角余光瞥见袁彬的动作,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並没真泼下去,重新又將碗重重地墩回漆盘里,溅出几点奶白的汁子,烫得小太监一哆嗦。

“哼!这个月的月例,扣一半!给咱家长长记性!”毛贵掸了掸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尘,声音阴冷,“下回再这么马虎,仔细你们的皮!滚进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上擦拭溅在托盘和衣襟上的奶渍,抖著腿肚子,战战兢兢地朝殿內快步走去。

见殿门关闭,毛贵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按刀肃立、脸色紧绷的袁彬,鼻腔里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然后背著手,重新踱回了他那阴凉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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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乾清宫,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刚换下值的袁彬和几个同僚,此刻正歪在廊下荫凉处的条凳上歇脚。

袁彬捧著个细白瓷碗,刚灌了两口温凉的解暑甜汤,就听旁边石阶上“哐当”一声响!

只见同僚张承威把瓷碗往石阶上一墩,压著嗓子就骂开了:

“直娘贼!这月说好的『隨扈贴补』又叫毛公公那帮孙子『漂没』了一半!给咱们折物补发的这双內造官靴,底子看著厚实,这才几天功夫,都快他娘的磨穿了!顶个鸟用!”

他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同样被剋扣了贴补的勛贵子弟一阵低低的鬨笑附和。

“嗤——”

一声带著明显嘲弄的嗤笑响起。

眾人看去,原来是靠著廊柱剔指甲的吴启明。

他祖父是兵部右侍郎,管著京营卫所的钱粮支应,向来消息灵通。

他懒洋洋剔著指甲缝道:“张哥,消消火!能给你留一半,那还是毛公公念著你家大人在五军都督府的面子!知足吧!你当人家那新置办的外宅,里头的娇娇儿喝风就能活?”

他这话明显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连张承威都忘了生气,目光齐刷刷聚到吴启明身上。

吴启明见吊足了胃口,这才贼忒兮兮地左右一瞄,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股子分享秘闻的得意道:

“你们不知道了吧?就前些日子,那个在朝会上参王公公『任用私人,贪瀆国帑』的福建道监察御史!嘿,转头就让王公公寻了个『贪墨军餉』的由头,打发东厂番子抄了家!男的流三千里,女眷全扔进了教坊司!”

“里头那个顶水灵的,就是林御史的嫡亲闺女!听说才及笄没多久,真正的官家小姐,你猜怎么著?”

他咂咂嘴,眼神里带著一阵惋惜,继续道:

“还没等教坊司掛牌呢,就让毛公公悄没声儿地弄到外宅养起来了!嘖嘖嘖,你说说,一个没卵子的阉狗,这癮头还不小!”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竖著耳朵听的李守正,嚇得脸“唰”一下全白了,魂飞魄散般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捂住了吴启明的嘴!

“哎哟我的吴七爷!嘴上留神!嘴上留神啊!”

只见他紧张地瞥了眼四周,见四周都是同僚,这才转过身来,但气音儿都打颤了:

“这话也是能浑说的?!传到毛公公耳朵里,就算咱祖父当上了兵部堂官,也够扒层皮的!真当这乾清宫外头没长耳朵?!”

听他说完,刚才还带著点鬨笑和猎奇兴奋的廊下,瞬间死寂一片。

吴启明也被李守正的激烈反应给噎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出声。

袁彬一直默不作声地看著这一切。

他手中的细瓷碗还残留著甜汤的余温,但此刻却如同一块烙铁,沉甸甸地烫著他的掌心。

曾经,边关的弟兄们啃著掺沙的粟米饼守城,风霜满面,血染铁衣,只为护这大明疆土无恙。

可谁曾想,万里长城未破,內里却在溃烂!

这天子脚下的宫闈禁地,忠良的家眷竟可被沦为玩物,就连御前侍卫的贴补,都能成了阉宦的脂粉钱!

这“漂没”的名头,听著文雅,不就是刮地皮吗?!

一层层刮下来,刮的是兵血,养的是硕鼠!

最后肥了谁?

还不是司礼监那位只手遮天的王公公,和他座下那群无法无天、连忠良孤女都不放过的“乾儿义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