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棺纸人(2/2)
齐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打哪听来的,听著怪瘮人的。”
“上山採药时,山里老人说的。”
阿瑶忽然皱眉。
浓烈的尸臭排山倒海般袭来——溺亡的腥臊、焚尸的焦苦、病死的酸腐,万千死法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干上寻尸这行,完全是个意外。
九岁那年的记忆,翻涌而来。
她现在还记得,那天在河边闻到的气味——一种粘稠的、带著甜腥的腐臭。
她顺著气味寻去,在芦苇丛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惨白膨胀,毛孔扩张得像无数张微张的嘴,警察打捞时,跟烂豆腐似的,肉一坨一坨的,一碰就碎。
视觉和嗅觉双重刺激下,她当时就吐了个七荤八素。
即使过了个把月,那股味道依然让她茶饭不思,痛苦不已。
渐渐地,阿瑶发现,自己成了行走的尸体探测器。
將死之人散发著甜腻的芬芳;
新魂飘荡著青核桃壳的苦涩;
腐尸则带著那熟悉的、发酵过度的荔枝酒味。
她不仅能精准定位尸体位置,更能判断死亡时间,坊间甚至传言:她说这人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人到五更。
这个天赋让她痛苦不堪,却也成了她吃死人饭的本钱。
“到了。”
车轮碾过满地纸钱,停在灰墙高耸的殯仪馆前。
大门巍峨耸立,高高的门楼上掛著国徽,灰色的墙体肃穆庄重。
门卫室探出个青皮脑袋:“干什么的?证件。”
齐福降下车窗的同时,递上一个文件,上面“洛南市公安局”的红色章子异常醒目。
“直走左转,”青皮脑袋指著雾气深处,“行政楼找王馆长。”
阿瑶有些意外齐福的人脉。
转念一想,在尸体离奇失踪的大案面前,警方病急乱投医也不足为奇。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她无声嗤笑。
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馆长办公室。
王斌馆长身材魁梧,退伍军人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齐老板,好久不见。”他热情地握住齐福的手,握住阿瑶手的瞬间,心头猛地一颤。
这姑娘的手冰得像死人。
昨晚齐福说要带个行家来,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年轻姑娘。
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利落的黑色皮衣配半靴,浓密的长髮垂落到腰,一张脸素净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在灯光下泛著冷光。
王斌暗自摇头。
漂亮是真漂亮,可惜了!
阿瑶知道馆长在想什么——这姑娘就该捧著咖啡,在写字楼里撩头髮,而不是风尘僕僕来殯仪馆闻尸臭。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產科迎来,殯葬送往,不都是人生必经之事?总得有人来做!
寒暄过后,三人直奔主题。
齐福开门见山:“外头传言太多,还请馆长说说具体情况。”
“唉!”王斌重重嘆了口气,“遗体送来后案子一直破不了,亲属就不同意火化,我们只能一直放在冷库,本来相安无事,直到那天老赵头疯了……”
“之后,我们一查看,发现城南灭门案的三具遗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家属来殯仪馆连著闹了三天,愁的他两鬢都新添了不少白髮,尸体是在殯仪馆丟的,他们虽然理亏,却也无计可施。
“也就是说,赵老头疯了,你们才发现尸体丟了?”阿瑶敏锐地抓住关键,“並不確定是什么时候丟的?”
这一问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警方查了三个月监控,唯一异常就是四天前,看门的老赵疯了。”王斌眼神闪烁,“总不能…说尸体自己自己长腿跑了吧?”
阿瑶险些被气笑了。
推諉、甩锅,总之是將这笔烂帐算到疯子头上了。
齐福见她要发飆,立刻出来打圆场:“馆长,不如找个人带我们去冷库看看?”
王斌没犹豫,立刻拨了內线。
不一会,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应该是实习入殮师,他领著两人出了行政楼,往主礼楼走去。
越往里走,越觉得冷气骇人。
“从这里进去,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公里』,也是殯仪馆的主礼楼。”过拱形通道时,年轻人突然停步,惨白的灯光打在他青灰的脸上,“两位不用怕,里面还是很亮堂的。”
齐福硬著头皮走在最前。
虽说他也乾的是“捞阴门”的营生,但他只是个中介,鲜少能直接接触尸体,为了在阿瑶面前长面子,只能强撑。
走廊尽头的房间,摆著几副红色的纸棺材,齐福鬼使神差地探头一看,棺材里的尸体——上半身嵌在水泥里,下半身已成肉泥,一颗爆出的眼球黏在水泥表面。
“操!”
他踉蹌后退两米多,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实习生淡定解释:“这是被水泥罐车压碎的老太太,遗体是用铲子铲回来的,入殮师正在做特整,说白了就是给她拼骨塑形,让她走得好看点。”
阿瑶没理会这场闹剧,径直走向三號冷柜:“灭门案的尸体放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已经利落地跳进了三號冰柜。
“这位女士,这不合规矩,你快……”实习生急忙上前阻拦,却被齐福拦住,“她这人做事虽然离经叛道,但肯定有她的道理,就躺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
密闭的冰柜里,刺骨的冷气四面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冰柜里没有预想的尸臭,反而瀰漫著潮湿的霉味,混合著某种难以名状的怪味,这怪味盖住了淡淡的陈年尸气。
几分钟后,阿瑶从容的冷柜中爬出。
她冷著脸,接连又检查了其他两个冷柜,指尖擦过柜底时,她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齐福看她盯著手指发呆,凑过去也看,她的手指头乾乾净净,什么都没有啊?
阿瑶快速在脑子里把线索过滤了一遍,排除其他可能性后,尸体只能是解剖后,到送来殯仪馆的时间內丟的。
也就是说,送来的殯仪馆不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