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一剑止军(2/2)

更何况,伏击的目的已经达成。

断桥、诱敌、突杀、遏止兽人的狼骑兵先锋一一每一步都落到了实处。

这些狼骑兵会把今日的一切原原本本带回去,告诉他们的首领:

西境不是隨手就能撕碎的薄纸,也不是任人践踏的废土。

更会告诉他们一这片林泽里,有个骑士。

浴血而立,杀敌如割草。

莱昂缓缓收回目光,垂首看向脚边。

那是一具尸体,倒伏在血泥之中,心口被剑锋穿透,血液早已流干。

正是他亲手斩杀的那名狼骑兵小队长。

那面庞仍挣狞,手中死死握著战斧,肌肉尚未完全鬆弛,瞳孔未闭,直到死前仍在试图反抗。

他死不目。

但那目光中,带的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而是迟来的恐惧。

“把这些兽人和座狼的头颅都割下来。”他说。

身后的几名士兵微微一证,但隨即应声:“是!”

立刻有人动手,拔出匕首与猎刀,走向那些倒毙河岸的狼骑兵与座狼尸体。

虽然已经经歷了杀戮,但面对这满地异族血肉,仍有些人忍不住皱眉屏气。

鲜血尚温热,这些肢体残缺的尸体仿佛仍带著残余的哀豪,河风间悄然迴荡。

一刀刀割下来的头颅,被放入沥著血的麻布袋中,绳口拴紧,堆在河岸边。

卡尔跟在莱昂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莱昂,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他声音很轻,却带著不解与些许不安,“这些头颅,还有用处吗?”

莱昂转过头,目光望著那堆逐渐增多的麻袋,平静地答道:

“有。”

“我要带它们回去,给赫曼子爵他们看。”

卡尔皱了皱眉:“是要————·恐嚇他们?”

“不,”莱昂摇头,语气冷静而直接,“不是恐嚇,是证明。”

他站起身,望向河对岸,那片早已空无一人的林边。

“我要让那些把私兵拨给我、为我提供粮食与武器的贵族明白,他们的支持不是在浪费。”

“他们给了我兵,我斩了敌人的先锋;他们给了我粮,我设下圈套,用这一战打掉了敌人的气势。”

“这不是施捨,是投资一—我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投对了人。”

他顿了顿,又看向卡尔,语气缓了些:

“也是为了那些还在观望的贵族。”

“我要他们知道,我不仅有对抗兽人的决心,也有这个能力。”

“只有这样,我才能爭取到更多的人、更多的援助,才能把这支队伍带得更远。”

“光靠我们这点人一一几十个私兵、猎人、民兵,连设好陷阱、准备伏击都要费劲一整夜。”

“这样,根本打不了真正的战爭。”

莱昂抬手指向山林深处,像是指著一个看不见的战线。

“敌人太多了,兽人大军不是只有几十人、几百人。他们至少有成千上万,是像海水一样涌来的浪潮。”

“如果只有我们这些人,再厉害也只能挡下一小撮。”

“我们要的不是侥倖胜一场,是要拖住他们的脚步,阻止他们吞下整个西境。”

“我需要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武器、盔甲、箭矢和补给。”

他低下头,看著脚边那枚兽人小队长的头颅,血从断颈处淌出来,浸进泥地。

“而这些头颅,就是第一封书信。”

“用来写给那些贵族领主的信。”

“告诉他们一一西境不是没希望。”

“告诉他们一一我,莱昂·维斯,愿为先锋,以我性命,为西境爭得一线喘息之机。”

卡尔愜住了,他看著眼前这个沾满鲜血、神情冷峻的年轻人,忽然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个骑士,而是在看一面壁垒,一座山峦。

“你.真的想组建一支军队?”

“不是几十上百人这样的小队伍,是那种—真正的军队?”

莱昂微微点头。

“我曾不止一次指挥带领过队伍,最初只有寥寥数十人,后来逐渐变成几百上千人。

我曾在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孤城中坚守,也曾隨赤阳骑士团深入敌后,在绝境中拼死一搏,

以寡敌眾。”

“这並非我在夸大其词。”

“我知道如何带领队伍,如何训练土兵,如何指挥作战,如何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生存。”

“我经歷过这一切,我也都学会了。”

他的语气没有一点夸张,也没有激情煽动。

只是平静得像在陈述某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所以我要把这支队伍,一点点带起来。”

“从十人、百人,到千人。”

“他们不需要是骑士,不需要完美的鎧甲和家族徽章。”

“只要能跟我一起进入山林水系、伏击敌军、袭扰粮道,就足够了。”

“我不追求胜得漂亮,但我想要贏得长久。”

他看向卡尔,那双眼里没有炽热的火焰,只有沉重如山、不可撼动的决心。

“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將军。”

“在这片土地上,带著我自己亲手组建起来的军队。”

“去阻止那些畜生。”

远处,夜风带著血腥味吹来,林中火光闪动,映照著一张张沉默的面孔。

他们在听,他们在看。

那些割下兽人头颅的士兵们,没有一个露出嫌恶,反而更加沉默、迅速地把血跡擦乾,把头颅一颗颗打包入袋。

他们知道,莱昂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抵抗兽人。

若不能换来更多的援助与兵员,那他们今日付出的牺牲,死去的这些兄弟,便毫无意义。

而莱昂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死亡有意义。

哪怕是用兽人头颅堆成的信封。

“走吧,把这些东西带上,我们该回去了。”

莱昂转身,目光穿过河雾,望向东南方向的暗林深处。

“这才只是开始。”

风吹过林梢,带著將至的寒雪气息。

桥断了,河水照旧流。

但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已经不一样了。

而在莱昂目光所望的东南方向,那支狼狐溃逃的狼骑兵小队,已在一片荒草枯林之间停下。

夜色深沉,四野无声。

他们没有升火,也无人出声,只是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或蹲或坐,像一群受惊后尚未缓过神的野兽。

无人言语,气氛沉默得出奇。

忽然,一个年轻兽人抬起头,颤声吼了一句:“我们就这样逃回来?!”

他嗓音嘶哑,眼睛泛红,像是压抑许久的愤怒与耻辱终於爆发出来。

“不甘心吗?”另一人低吼回应,“你没看到那个人类?他轻而易举就杀死了队长,

杀了我们十几头狼一一你还想回去送死?”

“他是骑士。”第三名战士打断,“不是普通人类。是—————他们中最强的那种。”

“那又怎样!”最先发难的年轻兽人猛然站起,身上肌肉绷紧,拳头握得发白,仿佛隨时要扑出去。

但他身旁两名同伴也立刻起身,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肩膀,把他重新按坐下去。

没有人劝,也没有谁动怒。

他们都知道一一现在不是爭斗的时候。

而是该决定方向的时候。

沉默良久,一名背上掛著战矛的老兽人终於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夜色中刮过枯枝的风声:

“我们回去。”

“把今晚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酋长和族首。”

“告诉他们一一前方不是空地,那些桥,是陷阱。人类在布网、在设伏,在等我们上鉤。”

他扫视了一圈,眼中血丝未退。

“告诉他们,有一个骑士。”

“浑身血甲,手持长剑。”

“断我们的桥,杀我们的人。”

此话一出,周围的狼骑兵们再次陷入死寂,没有谁打断,也没有谁露出质疑的神情。

他们都记得那个身影。

站在河对岸上,轻易一剑便刺穿队长心口,像一柄埋藏在风雪中的利剑,一旦出手,

便不留生机。

自入侵以来,他们一路肆意屠杀人类,在血与骨之间踏出恐惧与威名,却没料到今日会在一个孤身骑士的手中,溃不成军。

那不是普通的敌人。

那是猎人一一为他们设下陷阱的猎人。

一名年纪最轻的兽人喉结微动,低声问道:

“·他会追来吗?”

没有回答。

但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那片漆黑的林边。

风吹过荒草,寂静中仿佛仍能看见那人银盔下的目光,如寒锋贴颈,让人连转头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