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隨流而去(2/2)
那名兽人下马追来,步伐粗重,双手紧握战斧,眼中凶光毕露,仿佛看见了即將毙命的猎物。
莱昂却没有退。
他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莱昂猛然前冲,剑走屋顶斜劈之势!
敌人挥斧迎战,两刃撞击!
火星飞溅,林叶落!
莱昂一手持剑死死顶住战斧,另一手猛然抽出腰间匕首,贴身直刺敌腹!
“!”
刀锋入肉,血光乍现!
兽人怒吼中抢斧横扫,他被震飞数步,撞在一块岩石上,胸膛一闷,差点又喷出一口血来。
莱昂强撑著咬牙站起,衝上前去补上最后一剑,狠狠贯入对手心口!
那名兽人咽喉喷血,终於轰然倒地。
他站在原地剧烈喘息,双膝发软,整个人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地倒下。
莱昂强行將剑刃从户体中拔出,一转头,却看见了已然躺倒在地、抽搐著试图站起的战马。
这匹曾数次载他穿越死地、奋力冲阵的坐骑,此刻后腿骨已断,口鼻冒血,
已难以再行一步。
它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挣扎。
莱昂走过去,跪下身轻轻按住它的颈侧。
“够了。”
他低声道。
它似是听懂了这句话,颈脖一歪,终於再不动弹。
风吹过林野,空旷的咆哮声已不如方才紧迫。
莱昂抬头,望向不远处一一那里有流水声,是维尔顿河。
那是唯一能离开这片林地的通道。
而身后追兵虽然被削减、被甩开,但他清楚,他们还在后面。
他没有力气再打一场硬仗了。
他的身体经过连番血战,已如强弩之末,只剩一点意志还在苦苦支撑。
莱昂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他必须要活著回去。
他跟跪著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远方林中又传来狼骑兵的豪叫。
那声音不近,但也不远。
他只剩一点时间。
再晚一步,这一切都白费。
他转头望向河岸。
水声震耳,维尔顿河在山石间怒吼奔涌,携著沿岸的枯枝,一路冲刷而下。
水面混浊,急流翻卷,在阳光下泛著冰冷的白光,看不清深浅,但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汹涌。
他站在河边,满身血泥,盔甲破碎,气若游丝。
身后,林中再度响起了座狼的咆哮一一比方才更近,
莱昂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肺腑像是被火炭炙烤。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战痕的盔甲,缓缓將手伸向腰带扣。
他开始卸甲。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其坚决。
首先是肩甲,莱昂咬牙拽断快要断裂的皮带,將血肉模糊的左肩裸露在风中。
然后是胸甲,卡死的扣环早已无法正常拆卸,他只能用匕首一点点撬开,再將整块盔甲连带下掛一起拽下,剧烈动作牵动伤口的带来剧痛让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接著是护臂、腿甲、护脛—·
每卸下一件盔甲,他的身体便更轻一分,疼痛也更清晰一分。
莱昂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有一瞬开始发黑,耳中的咆哮声仿佛也变得遥远但他依旧没有停下。
直到他浑身只剩下一件內衬单衣、沾血皮裤和贴身匕首时,才扶著一块岩石站起身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林中。
那里又传来了座狼踏破林叶的声响,嘶吼与喘息在林间乱石中反覆迴响。
追兵正在靠近。
他们一定闻到了血味。
莱昂深知,自己已无力再战。
他最后的力气,已在刚才那一场搏杀中耗尽了。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条河將他带走。
带离这片尸骸遍地、杀意弥天的区域,带到没被兽人控制的地区,哪怕这只是渺茫的希望,也足够了。
他拖著疲惫的身躯,来到岸边,俯身摸索。
一段粗大的枯木卡在岸角,部分已被水流冲得浮起。
莱昂將它拽出水面,抱在怀里,试了试重心。
可以浮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狼啸骤然在林间炸响,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像一柄战斧猛然劈开了这片死寂。
他猛地回头十余步外,一头高大的座狼已从林中跃出,四蹄猛踏碎石,直衝坡下。
它咧开满是涎液的獠牙,利齿森然,后背上那名怒吼著的兽人挥舞著长矛,
臂膀高高举起,肌肉鼓胀如铁索,正朝他狂奔而来!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快来不及了。
莱昂眼中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將那截浮木奋力推入水中。
树干撞开水面,溅起一串水珠,顺势漂离岸边。
他紧隨其后纵身跃起,整个人扑向河面,伏身於浮木之上!
冰冷刺骨的河水剎那间吞没了他遍体鳞伤的身体,像一张骤然收紧的寒冰巨口。
他只觉得全身肌肉仿佛在顷刻间抽紧,每一处伤口都被激流撕咬得火辣作痛。
他咬紧牙关,双臂如铁箍般扣住浮木,不敢有丝毫鬆懈,任由水势裹挟著將他卷离原地。
就在他冲入水中的剎那,身后“嗖嗖”几声锐响破空而至!
数支投矛带著尖啸划破空气,贴著水面飞掠,几乎是擦著他背脊呼啸而过。
浪飞溅,其中一支重重插入浮木旁的水面,离他不过半米!
一头座狼紧隨其后冲至岸边,四蹄猛踏碎石,激起泥浆,它嘶吼著猛扑而出,锋利的前爪已探出,却终究差了半步。
只扑得个空。
莱昂的身影已隨湍急水流越漂越远,转瞬便被浪涛裹入了流动的迷雾,消失在这片激盪的河道尽头。
岸边的兽人纷纷追至,愤怒咆哮。
他们或跪或立,目光在水面搜寻,却再找不见那道人影。
湍流太急,水势太猛,即便是座狼,也不敢贸然涉水,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著那截浮木在水中翻滚著渐行渐远,像一块沉默的棺木,
载著那名力战至最后一息的人类骑士,奔赴未知之地。
他们怒吼,却无能为力。
风从林中卷过,吹乱了岸边杂草,也吹散了他们聚集的脚步声。
而那道挺身引开数十余名狼骑兵、在林间力战至极限的年轻骑土,就这么被水流捲走了。
没有人再看到他。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著,是否会在下游某处被暗涌吞没,或是像无数战死的將士一样沉入无人知晓的河底。
唯有河水依旧奔涌不止,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远处林中的枝叶,还在隨风猎猎颤动,仿佛在为那一道隨流而去的身影,低声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