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三合土(2/2)

两座院落,一左一右,中间留着一条约摸五米宽的土路。

坐标倒没在院子里,而是在后院之后。问题是:一处在牛圈外,一处在打谷场上。

牛圈外的这一处,牛粪堆的山一样,打谷场上这一处,晒的全是苞米。

行百里者半九十,只剩这两处,肯定要探一下。不管是牛粪还是苞谷,挪开就行,无非就是赔点钱。

考古队的动静不小,又正值农忙季节,村子里人不少,大都出来看热闹。

陵园管理处的负责人和乡镇人员去找主人沟通,队员们趁机休息,几位领导围在一起闲聊。

何从安瞅了瞅,朝林思成支了支下巴:“吴司长,这位是哪的专家?”

“文研院!”

“这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吴晖若有深意的看着他:“何局长,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何从安点点头,压低声音:“吴司长,慕陵被盗了?”

到这会儿,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吴晖没说话,但他不说话,就代表着默认。

何从安左右瞅了瞅,叹了口气:“领导,就算皇陵被盗,也不至于这个阵仗吧?”

之前,他光顾着揣摩吴晖的目的,没怎么留意。直到探墓探到一半,无意间和李志杰照了个面,才感觉有些熟悉。

之后一回忆,他才想了起来:这位是省厅的办公室主任。

怪的是,李志杰一直跟在两位略带着点京片子口音的男人身后,亦步亦趋,恭恭敬敬。

联想到李志杰的职务、级别,联想到京城口音,答案呼之欲出:这两位,是京城的公安。

是不是部委的不知道,但级别绝对比李志杰高的高。

再往深里想,他当即吸了口凉气:需要国家文物局出动,需要京城公安配合调查,这案子得有多大?

但既便大到天,了不起皇陵被盗,何至于跟查间谍似的?

吴晖摇摇头。

说实话,他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和伤了林思成的那伙人有关,具体是什么性质的案子,和清西陵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是很清楚。

递了一支烟,吴晖想了想:“何局长,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何从安顿了一下,再没有追问。

两人头对头的抽烟,工作人员喊来两家的户主:两个女人,还是两妯娌。

听说要挪开牛粪和苞米,两个女人不是很情愿:说是家里男人外出打工,孩子还小。再加又是农忙季节,请人都不好请,挪开好挪,但完了呢?

乡镇负责人答应,怎么挪开的,再怎么给他们挪回去,最后又答应一家多给五百块钱,两个女人才答应。

从镇上调来了两台装载机,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把满场的苞米推成了一堆。

考古队进场,从前到后,从后到前,转了好几圈。

墓倒是有,还挺大,但并没有盗扰的痕迹。

随后,两台装载机又铲牛粪。牛粪比较多,还重,所以这次比较慢,差不多一小时。

考古队再进场,转了两圈后,几个队员面面相觑。

找到了?

言文镜精神一振,飞一般的奔了过去,盯着成像仪。

但然并卵,他看不懂。

孙嘉木、吴晖紧随而至,瞅了一眼,两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又看看刚走过来的林思成。

盯着闪烁着雪的屏幕,林思成眉头微皱。

言文境心里一咯噔:“林老师,怎么样?”

林思成顿了顿,摇了摇头:“没墓!”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图上十二个点,已经找到了十一座墓,这是唯一出了意外的一处。

王齐志端着下巴:“是不是当初选陵的时候,风水师没发现这儿?”

林思成摇了摇头:别处有可能,但这一块绝无可能。

乍一看,这儿离道光宝城(陵丘)最远,但这里,却有一条从慕陵祖山蔓枝而下的分脉。

坐西朝东,壬山丙向,主锋如屏立,案山似镜台。配峰小丘环抱,形如妆匣,水口悬泉垂落,似梳瀑飞流。

天然峰林,却似女子梳妆之景,阴柔聚气,镜水纳财:玉女梳妆台。

比不上道光的慕陵,也比不上专葬贵妃的慕东陵,但在慕陵之外的陪墓中,数这里的风水格局最好。

特别是脚下,也就是堆牛粪这一块,壬山丙向,这是梳妆台的髻顶穴,主贵中之贵。

旁边那一处为子山午向,风水中称为髻角穴,次贵。

没道理那边埋了人,墓还那么大,这么却空着?

又推算了一遍,确认无误,林思成把罗盘丢给方进,围着牛圈转了起来。

转了一圈,他停下脚步:“老村长在不在?”

村长在,但不老,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客气了几句,林思成指了指两座院子:“村长,麻烦问一下,咱们这儿建房,是不是都要垫高地基。”

“对,离山太近,水太多,必须要拉干沙砾石打地基,不然潮气太大!”

“牛圈和谷场也垫?”

“垫!”村长点着头,“靠山近,雨就多,一下雨就起涝。如果不垫,不是泡了粮食,就是淹了牲口!”

“垫多少?”

“房子地基最少一米五以上,后院和谷场至少一米!”

听着两人对话,言文镜眼睛一亮:因为垫了地基,导致墓埋的更深,所以雷达没有探到?

随便,他又一皱眉头:现在压根就不是这下面有没有墓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盗掘痕迹。

没盗过,你光找到墓有啥用?

暗暗叹着气,林思成说了声谢谢,又围着牛圈转了起来。

牛不多,大小四头。圈也不大,东西差不多十米,南北四米。

后墙留着出粪的小窗口,大致就是用锹从洞口扔出来,然后再往后转运一遍。

刚翻了个个,腐化层被翻到了最上面,比沤了十年没挖的旱厕还臭。也极脏,东一滩西一滩,黄水泡着稀浆,流的到处都是。

挑着干硬的地方,林思成走近了点,先看了看粪堆,又瞅了瞅牛圈的墙根。

底下是石基,上面是土胚,碱化腐朽的痕迹不重,说明之前的粪堆并不是像现在这样靠墙堆着。而是从窗口里翻出来之后,还会往后再翻一遍。

但墙很湿,说明近半年都没有翻过,一直靠墙堆着。

粪堆很软,大都是褐黄色,但基中的一层却极黑,像是塘中的淤泥。

乍一看,很正常,这是粪便堆腐成了有机碳。不正常的是,腐成这样,至少要堆腐五年以上。

但农民家里,随堆随施,一年一个周期,谁家的牛粪能堆五年?

除非,挖破了圈底?

想到这里,林思成的眼皮一跳:“方进,找把铁锹。”

这是干嘛?

但不管干嘛,不至于让林思成动手。先不说身份不身份的,他刚刚才挨了刀,能不能挖的动还是个问题。

言文镜手疾眼快,从方进手里抢过铁锹:“林老师,挖哪?”

“就这一块,就这堆黑粪,慢点挖,先拍平,再摊开!”

言文镜言听计从,又喊过来两个手下的警员。

三个人人手一把锹,一个挖,一个拍,一个摊。

刚挖了没几锹,林思成伸手一拦,蹲了下去。

摊开的牛粪中,摊出了几块白色的碎粒。

林思成也不嫌脏,捡了几块,细细的捻。

很硬,也很瓷实。

他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然后“哈”的一声。

言文镜不明所以,看了看他手中白土粒,又在脚下瞅了瞅,也捡起了两块。

刚拿起来,他愣了一下:这什么,石灰?

言文镜琢磨了一下:“林老师,石灰能消毒,也能杀虫,牛圈里撒石灰,好像很正常?”

林思成怔住:正常个屁,你没种过地,没养过牛是吧?

不对,人家还真没种过。

但牛圈里不可能撒石灰:一是这玩意有腐蚀性,白天烧牛蹄子,晚上烧牛肚子。

二是,撒了石灰,这粪还怎么往地里施?铁打的庄稼也得被烧死。

更何况,这压根就不是纯石灰。

林思成扔掉土粒,拍了拍手:“言队长,你好好看!”

看什么?

再看也是石灰……咦,不对。

石灰没这么硬……这是和了糯米汁、瓷土和细砂的古三合土。

但牛圈里哪来的古三合土?

言文镜张口结舌,眼皮止不住的跳:这他娘的是墓顶的券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