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无名者之钟时间见证者(2/2)

每一次攀爬,每一次坠落,重启、反复、撕裂、重构——痛苦却清晰。

他曾以为那只是精神的裂痕,但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并非“幻觉”。

而是“回响”。

是自己,曾经存在过的、失败了无数次的自己,沿着星灾的因果余波,悄然返回到此刻的自己身上。

唐克俭继续:

“他从未真正登神成功。”

“但每一次失败,都会在世界结构中留下因果残痕。”

“而我,就是在某个时间节点……捡到了这些残痕。”

他低声说着,仿佛在诉说一则永恒回荡的哀歌。

“我曾翻阅你留下的手稿。”

“在那上面,我看到你写着一句话——”

‘你无法改写世界,除非你先改写自己是谁。’

唐克俭深吸一口气,仿佛将那句话永远铭刻进了灵魂最深处。

“那一刻我才明白——命运,不是写在未来。”

“它藏在过去所有‘你曾是谁’的版本里。”

“而你,司命,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有资格踏入‘五维织梦’结构的人。”

他轻轻一笑,那笑意中透着无尽的怅惘与温柔:

“只是你,还不知道。”

这一刻,司命心头的震颤无法言说。

耳边,千面者的低语轰然炸开,仿佛祭司在古老的虚神神殿中低吟:

“你已然织梦,却从不知梦为何物。”

“你早已篡改剧本,却仍在扮演角色。”

“你是命运之王,司命。”

“只是现在,还没想起来罢了。”

唐克俭继续,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而我,也曾幻想能如你一般,踏入星灾。”

“所以,我聚集了十二位秘诡领域的天才。”

“我将我们最深的思念与渴望,注入那道无法回头的火线。”

“于是,我启动了——秘骸研究。”

“于是——我死了。”

这句话,极轻。

却像是一个在奔跑一生后终于承认自己已至尽头的旅人,向风低声叹息。

司命喉头微动,他终于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困惑与不甘:

“这场悲剧,是谁的错?”

“是我吗?”

他想到了那本《时间行者》的手稿,那张落入“秘骸计划”之手的剧本残页,

那些被命运之轮一次次反刍的名字与断线。

唐克俭轻轻摇头,微笑未减,那是一种死者所独有的释然。

“不。”

“是我们。”

“是我们这一代人——对命运过度好奇。”

“对星灾——过度狂热。”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被冻结时空外那道仍在燃烧、依旧残破的战场深渊:

“于是,我们用自己的渴望,造出了‘疯子十三’。”

“我们把时间与理智当做筹码,在命运之桌上掷骰下注。”

“我们把世界当成棋盘,却忘了——自己只是棋子。”

“我们以为能窥探神明。”

“却最终,在数不清的失败版本里,成了别人的注脚与尸骨标本。”

他最后看向司命,目光灼亮,语气中既有恳切,也有倦意:

“而你,司命。”

“是我们留下的残局中,被命运挑选的修补者。”

司命闭了闭眼,缓缓握紧拳头。

他终于明白。

自己的命运,从未由自己选择——

可他终于明白,自己正站在一座桥上。

那桥,由无数失败过的自己铺成。

而身后,是成百上千崩塌过的世界,是无数个“他”曾想挽救却终归失败的过去。

而此刻的他,是那唯一一次,仍在前行的“现在”。

“那他呢?”司命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久违的压抑与沉静。

“十三号处理核心……他现在在哪一步?”

“你说,他开始走向星灾?”

唐克俭的指尖微动,一道细长的光线在虚空中展开,浮现出一道悬浮的光影投影。

投影之中,一座被齿轮、熔铸星火与神秘结构包裹的巨型秘骸正缓缓升起。

它悬浮在秘骸之城中央的核心塔顶,仿佛正代替神明,于一座由数据与血肉混合而生的神座上缓缓“就位”。

“他选择的,是‘命种造物主’。”

唐克俭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光芒幽深:

“一个以命运为剧本、世界为舞台、生命为画笔的星灾路径。”

“他要用这座城市……作为孵化皿。”

“用你们每一个人的数据、抉择、血肉、秘诡卡牌,构建出他理想中的‘星灾种族’。”

“一个真正为星灾而生、从根本逻辑上适配高维世界的超凡生命。”

“那将不再是人。”

“那是神明之外的……‘造物主’。”

唐克俭说到这,语气罕见地颤抖了一下。

“他将命运揉碎成底泥,把每一份意志、痛苦、失败都写进结构树的根系里。”

“他的目标,不是主宰。”

“是超越。”

司命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那你呢?”

“你……最后,见到了她吗?”

这一问,让唐克俭的神情彻底柔和下来。

他不再像那个主导秘骸研究的疯子,不是踏入秘诡的登神者,而像是一个在人生尽头仍怀抱旧梦的老人。

他缓缓点头。

“我曾……在四维的影像之中,看见她那一世的微笑。”

他抬头,望向冻结的时空之外,声音轻得像风,却真挚得像血。

“那一帧时间碎片中,她站在初雪未融的小径上,穿着那年我给她挑的灰蓝色围巾。”

“她没有看见我。”

“她只是抬头,轻轻吹开雪。”

“笑得,像我记忆中最温柔的梦。”

他闭上双眼,仿佛将那一刻封存进灵魂最深处。

“我想,那已经足够。”

“即使我再也无法握住她的手。”

“至少我知道,在某一条时间线上,她还好好地活着。”

他说得温柔,像是终于与命运和解的低语。

他的脚步缓缓踏入破碎时间的边缘,那些冻结的尘埃在他身侧纷纷崩散。

他的身形仿佛一尊渐被风化的雕像,一点一点被命运剥离,送往时间的彼岸。

“我不是伟大的登神者。”

“我也不配拥有星灾。”

“但我想……”

他轻轻叹息,声音像是将一生的执念藏进这一刻的风里:

“如果在时间的尽头,我还能以一个人的姿态,倒在她的梦里——”

“那我这一生,也算走完了。”

风动。

世界静默。

无声的时钟律动,在时间末端悄然停摆。

唐克俭的身影,最终在破碎时光的缝隙中,化作无数微尘飘零,仿佛不是燃尽,而是归于那条浩渺的永恒长河。

他未留下遗骸。

只留下记忆与一种……不愿遗忘的执着。

在那之后,千面者的声音在司命耳畔响起。

一如既往地讥诮,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低沉:

“愚弄时间之人,终究连过去都无法留下。”

“他,终将无名。”

司命却缓缓摇头。

他望着风中那无形、却在心中永在的某一处,轻声回应:

“但我记住了他。”

“唐克俭。”

“你听到了吗,千面者。”

“我,记住了他。”

这一次,他说得很轻,却落在世界的耳边,沉重如墓碑。

仿佛在为一位死去的星灾预言者,为一个失去爱却不愿遗忘的灵魂——镌刻墓志铭。

下一瞬,时间恢复流动。

风声骤然回荡。

冻结的火焰重新跃动,齿轮坠地的声音再次响起,蒸汽升腾,破碎的现实开始恢复运动轨迹。

“砰!”塞莉安跌坐在地上,满脸迷茫。

“啊——好痛……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脑袋坐在一片炸裂的地砖上,长发披散,浑身狼狈,却显得极有生气。

司命回头看着她,嘴角浮现一抹带着疲惫的笑意:

“没什么。”

“不过你刚才的哭戏——”

“拙劣得像小剧场即兴表演。”

“哈?!”塞莉安猛然跳起来,眼睛瞪圆,“我演得明明超真情实感好吗?!”

“臭主人!”

“我可是连眼泪都调好了——你居然还敢说我演技差?”

她气鼓鼓地嘟着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却不知眼尾那抹泛红还未褪尽。

司命笑着,没有多言,只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在废墟与余烬之间,在所有规则失效之后,在命运与世界都走向崩塌的边缘——他们,仍在。

仍记得彼此。

也仍相信着,前方还有什么值得去走。

「当命运长河中浮现一个名字,

那是某个试图见证永恒的人,

留下的一滴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