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回雁山(2/2)
鱼妖慌忙伏低身子答道:“早年确蒙云游道人点拨,赐下数张残破道卷,这才修得些许微末伎俩……”
话音未落,忽似想起什么要紧事,急急补充道:“那残卷小妖向来贴身收藏,愿奉与仙师过目。”
说罢忙不迭探手入怀,掏出几页泛黄褶皱的帛纸。
陈沐并未抬手相接,只以袍袖轻拂,那迭帛纸便悬停半空。
他凝眸细观片刻,不由连连点头。
这上面虽只是残篇,但其中道法却颇合玄门正脉,且前半部尚属寻常,愈至后篇愈显精妙,经他推衍竟然暗含羽化登仙的关窍。
只是卷中章法错乱,后半部更是语焉不详,仿佛被人从中硬生生扯去半册。
这般异状令他眉峰微挑,下意识问道:“可还有其余关联之物?”
鱼妖闻言呆愣片刻,突然拍额叫道:“水府深处尚存半截玉简,仙师稍等,小妖去去就来。”
说罢连滚带爬冲出灵窍,扑通跃入湖中。
约莫半炷香后,这妖物浑身湿漉漉攀上岸来,双手捧着一枚沁满青苔的断简,献宝般高举过头。
陈沐骈指一点玉简,法力透入其中流转,霎时有更详尽的道法脉络浮现灵台,略作推衍,心中已有分晓。
眼前道法玄功果然不差,有着直指六阶道君之法,且现下还只是半部,后半部天机紊乱难窥全貌,若是将其补充完整,再不济也该是一名散仙留下的传承。
一介妖修,竟得此等造化,而他也只是稍稍问及,就有了这等发现……
这究竟是妖修的机缘,还是他的因果呢?
陈沐思忖片刻摇头一笑,暂且不提此法残缺,就是完整也比不上《太阴月魄潮生篆经》,自己又怎会舍近求远?
他端详片刻,面上未见失落之色,道了声:“此物我收下了。”
他将玉简一收,信手抛出一只青瓷丹瓶。
鱼妖连忙接住,拔开瓶塞闻了一闻,顿时大喜,小心翼翼收到怀里放好,道:“谢过仙师恩典。”
陈沐又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修道宗门?”
鱼妖心下一跳,偷眼觑着陈沐神色,方低首应道:“往南万余里外,回雁山主峰盘踞着几位仙家,皆以山中那位上真为尊,那处灵脉之盛,比小妖这寒潭何止强过百倍!”
陈沐细问端详,渐明此地格局。
原来此方地界唤为岐州,乃玄都偏僻之州,而他脚下这处更是岐州的荒僻之地,人踪稀少,是以修道之士不多,偶有些散修精怪各自盘踞,因道行相仿,倒也算相安无事。
直至甲子前有个唤作陆兆苔的道人破空而至,此人元婴大圆满修为冠绝一方,踞回雁山灵穴为府,周遭修士妖魔皆须岁岁纳贡。
鱼妖言至最后,又小声补充道:“那陆道人性情乖戾,动辄以境界压人,同道皆噤若寒蝉,仙师若往,还须慎之……”
陈沐听出弦外之音,料定这鱼精往日必遭折辱。
末了那番规劝,明为关切,实乃借刀杀人之计。
当下唇角微扬,并不点破,广袖翻卷间已挟起鱼妖,足下云气骤生,如电光破空直向南去。
飞遁万余里后,前方层峦迭嶂间隐现祥光瑞霭,陈沐目运神光凝望片刻,抬袖指向前方蒸腾的灵气漩涡:“可是彼处?”
鱼妖忙不迭点头应道:“正是此地,仙师法眼如炬,小妖拜服。”
陈沐无意理会这滑头精怪的谄媚之辞,随手将其抛向附近一座低矮峰头:“且自寻生路去。”
鱼妖巴不得早早离去,一落地便化作道浑浊水光,头也不回地窜入山涧乱石之中,转瞬没了踪迹。
陈沐见状轻嗤一声,周身遁光骤然一盛,但见苍茫云海间青虹贯空,须臾已至灵山跟前。
鱼妖言及此处风水最佳,现下一看确实如此。
山湖相连,景色秀美不说,就连灵妖二气也是浓郁,可见旧主不少,几经积攒,比先前的寒湖强上不少。
陈沐缓缓颔首,蓦地朗声唤道:“陆真人可在?不速之客叨扰清修。”
余音尚在山间回荡,便见一个青袍道人足踏祥云破空而至,三缕长须随风轻扬,周身灵气缭绕如烟霞,显是修为精深之辈。
道人警惕地打量来人,起手一拱,很是冷淡道:“道友自何方仙山而来?寻陆某所为何事?”
陈沐含笑道:“贫道寻至此地,是为借宝地一用,只是此山早为道友所占,贫道愿意拿出一件珍宝以作换取,十年之后,此山物归原主,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陆真人闻言须发皆张,腰间法剑铮然出鞘,剑鸣声裂石穿云,寒芒吞吐间悬于云海之上:“岂有此理,此地乃吾道场,岂可借你修行,速速退去,否则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陈沐负手而立,素白道袍在罡风中纹丝未动。
他分明瞧见对方虽作雷霆之怒,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显然这道人连他的修为深浅都窥不破,此刻不过强作声势罢了。
他对悬于天中的那把法剑恍若未见,只道:“闻听山中精怪言说,六十载前道友亦自同道手中夺得此山。”
“玄都天规贫道自是知晓,今日愿以礼相待,不过念在道友累年经营不易,若道友不愿,贫道亦可自行取之。”
陆道人听罢,眸光如电在陈沐面庞上逡巡,心下暗忖:“此人眉目含星周身清光隐现,倒有几分道骨仙风,只是这岐州边陲荒芜之地,纵是争抢灵脉之辈,又能修得几分真法?”
他心下渐定,冷哼一声道:“好教阁下知晓,陆某乃是福生观三才真君门下,到此也是奉师命而为,若今日你恃强抢夺,陆某不会退让半步,纵然不是你的对手,来日也自有人与你再战!”
陈沐负手轻笑,道:“道友这般作态,倒显得贫道不识天数了。”
他本念及暂借灵脉修行,所以三番以礼相待。
换做玄都本土之修,怕是早就一剑杀去,又岂会如他这般好说好言?
既然此人半步不让,那也只能用玄都规矩来办了。
陆兆苔忽觉灵台警兆大作,那袭素白道袍无端令人心悸。
他暴喝一声:“着!”
袖袍翻卷间祭起本命法剑,霎时青虹贯日直取对方面门,可其身形却化作一缕黑烟倒卷而退。
却是他素来在此地横行无忌,未曾遭遇敌手,兼之此处地处荒僻,故方才现身时心存轻慢,竟未细察张衍修为深浅,若早知虚实,断不敢如此莽撞近前。
而洞府内早布下玄门禁制,若能遁返其中,足可固守旬日,届时传书邀约同道前来,自信必能诛灭此獠。
岂料陈沐广袖轻扬间,一抹潋滟水光转瞬即逝,竟将那柄寒芒吞吐的法剑熔作青烟。
复又骈指虚点,浑厚法力沛然涌出,须臾封镇方圆百里天地灵机。
陆道人只觉百骸如陷冰窟,身形骤然凝固于虚空,当即骇得面无人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