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完了,怕是真完了(2/2)

再来的这些无穷无尽的宋骑,当都不是那精锐了,肯定不是精锐……

定然不是!

来战!且看你宋人还有几分胆气!

尘土,枯黄的草屑,残肢断臂与鲜血,成为肉酱一般的身躯,都交织在一起。

往利杞不知没入了多少宋骑之中,也不知没去多深多厚,他忽然觉得世界陡然一清净,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那挥舞的兵刃很慢,那奔驰的马步更慢……

黑,无尽的黑。

身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在地上动来动去,许是被马蹄踩过,许是被马腿踢飞……

还有那长枪路过,寻不到敌人,就往地上的敌人顺手一扎。

片刻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党项人能从万骑之阵冲杀而出,一个都没有了!

马步在勒,一切好似慢慢尘埃落定,不过一阵而已,刘正彦气喘吁吁在喊:“畅快,杀得畅快,杀党项就是畅快!”

苏武慢慢调转马匹,让自己在此面相东北方向,去看那战场,那战场之中,宋骑、党项骑尸横遍野,乃至许多地方,双方的血肉都交织粘连在了一处,许多尸首好似被放在铁匠的铁砧上千锤百炼了一般。

其中惨状,着实难以形容。

苏武一语来:“传令,武将军麾下之人,就地休息,也顺便……救治一下伤员……”

伤员,也不知能有几个侥幸之人还能被救治得活……

苏武继续来说:“其他人,下马步行,牵马继续往大横水方向去!嗯……与二郎说,休息一番之后,战场要打扫,战马都要寻回来!乃至南边米擒的战马,也要去寻!”

也怕武松不愿多休息,要跟着继续去打,有如此军令,武松就得去干了,武松岂能不知自家哥哥对于战马是何等看重?

说着,苏武第一个下马,牵马就走,有时候也并不一定需要军令处处传达,就看苏武的动作,一排一排的人只管跟着做就是。

脚步不止,还当往北,如今,拼的就是意志,双方都是一样疲惫不堪,只管人也吃马也嚼,但脚步不能停!

苏武困乏之间,脑袋其实是空的,许多事都好似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转,他好似想起了一件事,说是一个很久很久的时代里,有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也是在寒冷彻骨的冬天,在那高丽人的地方里,在山地之中翻山越岭急行军,不眠不休一夜奔去一百四十里,那个地方叫什么?三所里?

好累……

苏武甚至觉得自己都要累出幻觉来了,但他脚步依旧在走,一直在走,手中有一块冻得梆硬的面饼,苏武时不时会想起来,下意识拿起来啃一口,然后又会忘记了手中还有一块面饼……

继续走……

甚至有军汉站着在走,双眼却闭,好似已然睡着了,甚至能听到轻微的鼾声,但脚步还走动……

苏武浑浑噩噩之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事,,对,就是,军中应该配,不论是蔗,还是甜菜,亦或者麦芽……

,是最直接最快速,能让人补充体力的东西,这东西,天生就该多配发给军汉。

哦,又想起来了,手中还有半块面饼,再啃一口,要问苏武饿不饿,其实感受不到,不知道是饿还是不饿,但苏武知道,得吃。

再来一大口,慢慢嚼了咽下去,水还是有的,就在身边马腹旁挂着,取下来喝一口……

喝完,苏武又把半块面饼塞进身旁踏雪乌骓马的嘴巴里去,再从马腹挂着的皮囊里取出一块面饼来……

马的牙齿,整齐非常,好似它们天生不需要做牙齿矫正,但是又黄又黑,着实不好看……

马也要喝水,苏武伺候着……

反正走着,忙忙碌碌着,做做这做做那,继续走……

骄阳早已高高在挂,乃至渐渐往西略斜,只是看似烈日,奈何并不十分温暖……

“相公,党项人,东北边党项人!”

不知哪里在喊,苏武猛然一惊,抬头去看,是远处奔来的游骑。

“多远?”苏武猛然好似半梦半醒之中惊来就呼。

“十里,就十里!”

十里,这个距离着实是近,这也是疲乏不堪之下游骑的能力极限了,他们也奔不动走不远了。

“上马上马!”苏武喊起来,不免也是撕心裂肺,他翻身上马去,定了定心神,左边看看,腰刀,箭囊……

右边看看,得胜钩上长枪还在,后面看看,短弓也在布袋里。

都在,都在!

“走!”苏武一声大喊,马步已出,踏雪乌骓,着实好马,左右,还有三四匹备用。

不知谁人也喊:“愿随相公效死!”

京东军冲阵必备口号!

稀稀拉拉再起几声:“愿随相公效死!”

好似又有更多人跟着也喊:“愿随相公效死!”

随后,终于,满场呼喊大作:“愿随相公效死!”

马步好似鼓点一般,大地就是鼓,战鼓争鸣,鼓点密集如雨,在与将士们说,快,再快,再快些!

大地震天在响,战鼓传遍四野。

十里外是谁?党项本阵李良辅。

李良辅不知担忧焦急了多久,他总觉得此番不同以往,和以往与宋军打仗大大不同,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但就是一种感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岂能不疲乏?四千骑远去,他越是担忧,就越是要追得快些,他担忧无数,便也期盼无数,期盼着一切顺顺利利,不要发生什么不可预见之事。

偶尔也会自我安慰一番,宋军而已,宋军而已啊……

但他哪怕追得再快,也依旧约束眼前的大军不可脱节,一定不能脱节,哪怕游骑令兵派得再多,也要约束这两万多人前后都在视野之内。

也有那游骑往回在奔,他们自也看到了往北再来的宋骑,他们奋力在奔。

许也不一定要真奔到,那宋骑轰鸣之声,早已传遍四野。

就算传信的游骑还没奔到,李良辅已然知晓了,正在大喊:“传令去各部,止步,快止步,列阵,以车架为营垒列阵!”

疲惫的令兵在奔,宋骑在来,慌乱之间,各部都在奔跑,那辅兵不断抽打马匹把车驾往此处去赶。

赶到差不多地方,就要卸下马匹上的笼头之物,再拼命把车驾摆好摆齐,一架一架,头尾相接,尽量不留缺口,若是有那小小缺口,要快,飞快从车架里搬出诸般杂物往那缺口去堵。

这战法战术,本是李良辅为女真之骑准备的,党项头前与女真试过一阵,五千人被四千骑打得丢盔弃甲,那女真之骑,当真不可力敌,所以,李良辅再来,就有了这般战法。

没想到,这般战法,女真没用上,倒是用在宋人身上了。

宋人来了,不知几万马在奔驰,也不知那马背上到底是多少骑士,只管是山呼海啸……

“快,再快,动作快些!”李良辅心急如焚不断呼喊,眼前之车架营垒,连半边都还未围出来……

远处,已然不是远处了,宋骑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这般?刹那间,李良辅在思索这个问题。

是游骑斥候太累?是自己不该追得这么快?

还是米擒往利不堪一用?说败就败?还败得如此毫无消息?

到底是哪般?两万多人的队伍,走得这么久的路,丝毫不乱。处处都防备了,已然防备到这般地步了,如此谨慎非常。

何以还有破绽?

李良辅已然大喊:“骑兵前出,速去迎敌!”

来不及了,冀望于骑兵先去迎敌,先拖沓一番宋人,不然,这营垒怕是围不起来了。

那边骑兵得令,岂能不出?最后两千骑了,离弦而去!真往那不知几万之马的宋军迎去。

忽然,这空气之中,轰鸣之声好似有变,李良辅连忙从马背之上站起,一颗头颅到处去转,飞快在转。

转来转去,转得李良辅忽然心中一凉面色一沉。

怎么更北之地,也有骑兵奔驰而来?轰鸣大作,数量定是不少。

这都是怎么回事?

连已然就要接阵的苏武也忽然抬头往更北去看,他看不到什么,但他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完颜乌珠来了,完颜乌珠当真来了!

苏武大喊:“兄弟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左右之骑,岂能不是士气大作?

疲惫还在身躯,却不在心里,只管兵刃在手,这回真是要大破党项了,大破!

功劳都在眼前,一颗一颗的人头,那是一串一串黄澄澄的铜钱。

党项两千骑,已然近前就到,瞬间双方入阵,厮杀大作。

但这两千骑,哪里挡得住数万之马?何以这么多马都在奔?

因为只要牵着缰绳奔进敌人步阵,没有骑士的马,那也是坦克一般的存在,只管跟着缰绳牵引的方向横冲直撞就是。

只要没有战阵紧密,步卒,那就真是一个一个的靶子而已。

党项骑入了阵,那些厮杀,苏武丝毫不在意,他视野里只有前头那连半边营垒都没有摆出来的党项步阵。

什么都不必想,一直往前去就是,一直往前!

长枪在手,一个又一个,不是骑兵,是步卒,是那满脸都是惊恐的步卒,是那如何也躲避不及的步卒。

李良辅,就在步卒之中,他忽然双眼微微发黑,好似有一股子凉气冲到了脑门……

完了,完了,怕是真完了……

李良辅眼前这一幕,亦如昔日三年前老帅刘法眼前那一幕,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一模一样!

放眼望去,骑兵无力,大阵在崩,四处一片惊慌失措!拢也拢不得,收也收不得……

那时候的刘法,许也是如此时李良辅一样双眼在黑,心中在念:完了完了,怕是真完了……

却是李良辅还往北边看一眼,他看到了,出现了,他认识,女真骑!

李良辅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身形就在摇摆,左右亲兵,眼疾手快,立马来扶……

扶得他马背上坐正,一时间,竟是有些呆愣……

(兄弟们,么么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