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姒任(2/2)
小翠闻言,心中觉得这话未免太过偏激。她在乡下长大,虽见过的世面不多,但也曾听说过不少妇人因生计所迫,或因贪念作祟,行偷窃之事。只是她不敢反驳姒任,生怕触怒了她。
姒任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脸色微微一冷。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似乎是有人在叫喊“抓小偷”。
姒任顿时来了兴致,拉着小翠便往前凑:“走,我们去看看!我敢打赌,定是个男偷!”
两人挤到人群前,只见一个妇人正被几个孔武有力的村民按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偷来的财物。
小翠下意识地看向姒任。她本想说些“这只是偶然,平日里确实是男偷居多”之类的话来打圆场,免得刺激到姒任。
却没想到姒任面不改色心不跳,指着那被抓的妇人,斩钉截铁道:“看吧!果然是个男偷!”
小翠彻底愣住了,忍不住道:“姥姥,那明明是个女人啊……”
姒任却振振有词道:“哼!本姥早就说过,没有女人会主动去偷东西!她定是被家中那个不争气的猪男逼到了绝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这罪魁祸首,归根结底还是牠们那些男人!既然如此,那她自然也该算作是男偷!”
小翠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一个面带愁苦之色的男子从人群后挤了进来,正是那女小偷的丈夫。
他一见妻子被众人按在地上,顿时脸色煞白,连忙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失主和周围的村民连连磕头求饶:“各位乡亲父老,求求你们高抬贵手!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让她受了苦,才会一时糊涂做出这等错事!求求你们饶了她这一回吧!”
姒任一见那男子,眼中便闪过一丝不屑,立刻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哟,瞧瞧这是谁来了?原来是逼着自家女人出来偷鸡摸狗,现在又假惺惺出来认错的猪男啊?怎么着,现在知道出来装好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那丈夫闻言,身子一僵,抬头看了姒任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对众人哀求道:“我婆娘她……她真的是一时糊涂!我们愿意赔偿!只求各位乡亲看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不要将此事闹到衙门去,给她留条活路吧!”
姒任嗤笑一声:“留条活路?说得好听!我看是你这猪男平日里好吃懒做,把养家糊口的重担全压在你女人身上,逼得她走投无路,食不果腹,只能出此下策,为你偷盗些财物来填补家用吧?现在东窗事发了,倒知道出来演这出夫妻情深的戏码了?真是虚伪至极!”
周围的村民本就对小偷深恶痛绝,此刻听了姒任这番分析,更是怒火中烧,看向那丈夫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凶狠。
那丈夫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也顾不得家丑,把实情说了出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平日里就好……就好小偷小摸……”
“胡说八道!”姒任立刻厉声打断他,“我看是你这阉猪在这里颠倒黑白,想把责任推卸到我们可怜的女人身上!定是你胁迫她走上这条歪路的!”
那女小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窃喜,竟也顺势装出一副饱受欺凌的模样,呜呜咽咽地哭诉起来。
那丈夫被姒任这般强行歪曲事实,气得面红耳赤,终于忍无可忍,转头怒视姒任,质问道:“你这婆娘与我究竟有何冤仇?为何要如此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姒任见状冷笑一声,缓缓张口。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争吵。姒任又像之前那样颠倒黑白,阴阳怪气一番,再次成功地将那丈夫气得浑身发抖,步了前面几位受害者的后尘,两眼一翻,直接气死了。
人群再次陷入混乱。姒任则又一次在混乱中得意洋洋地拉着小翠扬长而去。
回到客栈后,姒任终于逛累了。她坐在桌边,喝了口茶,开始对今日的“辉煌战绩”进行总结,然后教育起小翠来。
“小翠,你今日也都看到了吧?”姒任脸上带着自得的微笑,“这些愚昧无知的猪男,以及那些被牠们彻底洗脑的蠢女人,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残暴、多么的不堪一击!我们女人,若想在这雄间地狱中求得一线生机,便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擦亮眼睛,学会质疑牠们编造的叙事,勇敢地去反抗,去斗争!”
小翠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内心中对姒任的恐惧与反感,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但她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姒任则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不停夸夸其谈,讲着她的心得。
过了一会儿,姒任咂吧咂吧嘴,忽然对小翠道:“小翠,我有些渴了,你去给我买碗凉茶来。记着,要最便宜的那种,莫要让那些猪男掌柜赚了我们太多钱。顺便替我打听一下,从这里到下一处大点的市镇还有多远,路上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村里有没有马车可以租借。”
小翠闻言,如蒙大赦,连忙领了命,逃也似地离开了姒任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朝村口方向走去。许是连日来的精神紧张与压抑,让她有些心不在焉,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手中捏着的几枚铜钱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
就在小翠慌忙弯腰去捡拾散落的铜钱时,一只有些熟悉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几枚滚得较远的铜钱。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小翠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先前遇到的那位李郎。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动。
李郎将铜钱递给小翠,温和地问道:“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小翠将姒任的吩咐如实相告。
李郎听罢,温和地笑道:“这些事情我正好都熟悉,不如我陪姑娘一同去办吧,也能省些脚力,免得姑娘再跑冤枉路。”
小翠本想推辞,但看着李郎真诚的眼神,又想到自己确实对村中不熟,便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声道:“那……那便有劳李郎君了。”
于是,两人便一同往村口的茶铺和几处人家行去。一路上,李郎细心地为小翠指路,耐心地帮她询问茶铺老板下一处市镇的距离和路况,又帮着打听村里哪家有马车可以租借,言语间处处透着体贴与周到。
小翠起初还有些拘谨,但渐渐地,也被李郎的温和与风趣所感染,话也多了起来。她与李郎谈及乡间的趣事,谈及各自的见闻,只觉得与他相处十分轻松惬意,仿佛连日来的压抑与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李郎也从小翠零星的描述中,隐约感受到她似乎身不由己,对她的遭遇更添了几分同情。
待事情都办妥当,两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
在客栈不远处的路口,两人停下了脚步。
“多谢李郎君今日相助,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小翠真心实意地道谢,眼中带着感激。
李郎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小翠因连日奔波而有些磨破的袖口上,心中一动,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干净的细麻布,递给小翠道:“姑娘,我看你袖口破了,若不嫌弃,这个你先拿去挡挡风,或者寻根针线缝补一下也好。”
那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麻布,甚至还带着些许汗渍的微咸气息。但这份微不足道的善意,来得如此突兀与毫无征兆,小翠猝不及防间被深深地触动了。
她接过麻布,低声道了谢,心中百感交集。
李郎看着她,眼中也充满了不舍。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终于,李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鼓起勇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翠,声音带着颤抖:“小翠姑娘,今日与你相处,我……我心中十分欢喜。我知道,或许有些唐突,但我心悦于你。不知姑娘……可愿嫁我为妻?”
小翠闻言,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随即一股热流涌上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一颗心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她对李郎本就颇有好感,此刻听他如此真挚地表白,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然而,短暂的惊喜过后,一连串的担忧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咬着下唇,有些无措地绞着衣角,忐忑道:“李郎君,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得到李郎肯定的点头后,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却又蹙起了眉头,轻声道:“可是我们才相识不久,这样……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问道:“而且,令堂……会同意吗?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外乡女子,还跟着姐姐四处奔波……”
她越说,声音越轻,带着一丝自卑和不安。
李郎见状,顿时心中一疼,连忙语气坚定地说道:“小翠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回家去禀明我母亲!我母亲最是通情达理之人,她若知道姑娘这般好,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只需姑娘在此等我几日,待我得了母亲的准话,便立刻备上厚礼,正式登门向姑娘提亲!”
小翠看着李郎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中暖流涌动,感动不已。若是放在往日,能得这样一个好郎君如此郑重对待,她定会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耐心等待也是应当。
然而,一想到明日便要随姒任离开,此去前路茫茫,再见无期,她心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便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强忍心中酸楚,轻轻摇了摇头:“李郎君……多谢你的厚爱。只是实不相瞒,我与姐姐……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离开此地了,怕是等不到你来提亲了。”
“明日便要走?!”李郎闻言,如遭雷击,脸上一片错愕。
看着李郎那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小翠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何尝不想留下来?
就在这时,李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小翠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小翠姑娘!若你信得过我李郎!我们现在就去我家!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母亲!我一定会说服我母亲,让她答应我们的婚事!”
小翠被李郎这话惊得呆住了。她看着李郎那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份拼命想要抓住幸福的恳切,再想到姒任那些扭曲偏激的言论和令人发指的行为,想到自己可能永远都要活在那样的阴影之下。
一时间,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李郎君!我跟你去!”
李郎闻言,欣喜若狂,连声道:“好!好!小翠姑娘,我们这就走!你放心,我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深知小翠一个姑娘家,能答应他这个近乎鲁莽的请求,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是寄托了多大的信任。心中对她的怜爱与珍视,更是无以复加。
两人当即便不再耽搁,手牵着手,一同往李家行去。到了李家门口,李郎的心情依旧激动不已,他让小翠在门外稍候片刻,自己则冲了进去。
一见到正在院中浆洗衣物的母亲,李郎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母亲能够成全他们的婚事。
李母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见儿子情真意切,便已信了五分。随后她又询问小翠身世来历,得知小翠孤苦无依,原是被家中百般虐待,甚至被卖给老头子,最后靠着一位姐姐相救才逃了出来,心中早已生出几分怜悯。再者,她也觉得儿子老大不小,是该成家了。于是,略作思忖之后,便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李郎大喜,连忙将小翠请了进来。李母拉着小翠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越看越是喜欢,当即便认下了这个儿媳。
小翠喜极而泣。她随后表示,要将此事告知那位救了她性命的姐姐姒任。李郎自然也要跟着一同前去,并且再三表示,愿意将姒任一同接到家中奉养,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小翠心中虽然隐隐有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姒任虽然言行疯癫,但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且一直以来也算照顾有加,想来应该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然而,当她带着李郎,满心欢喜地回到客栈时,姒任的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
“嗯?怎么多了个人?他是谁?”姒任指着李郎,厉声质问小翠。
小翠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天真地说道:“任姐,这位是李家大郎。他方才向我求亲,李家伯母也已经同意了。李郎他人很好的。”
然而,姒任的反应,却让她如坠冰窟。
“很好?”姒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个猪男,对你略施小惠,展露几分所谓的善意,不过是想诱你主动走进牠精心编织的牢笼罢了!你想成为牠的私有财产?想成为牠那肮脏懦夫基因的容器?想去领一张代表着愚蠢与被奴役的阍证,向全世界宣告你的卑贱吗?”
小翠被骂得心慌,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在姒任面前,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郎见状,虽然心中不安,但也并未生气。他只当是这位任姐不信任自己,担心小翠受骗,便想开口解释,证明自己的真心。
小翠这时却猛地想起那些被姒任气死、气晕的人,连忙拉住他,哭着道:“李郎,你别说话!你先回去!姐姐这里,我会跟她好好说的!你放心!”
李郎也觉得眼下气氛不对,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姒任更加反感,反而不利于事情的解决。于是,他点了点头,对小翠道:“好,那我先回避一下。姑娘,你莫要与你姐争吵,凡事好生商量。”
说完,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李郎离开之后,客栈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姒任声音阴冷无比:“小翠,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好心将你从那吃人的阍姻中解救出来,指望你能看清牠们的丑恶嘴脸,结果呢?你倒好,转眼就被一头猪男用几句言巧语给迷了心窍!还想主动往牠们的牢笼里钻?!”
小翠被她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辩解道:“姥姥……李郎君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姒任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小翠,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猪男的善意,不过是裹着蜜的毒药!牠们对你好,不过是想将你诱骗到手。一旦你进了牠们的家门,你以为你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姒任踱到小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越发严厉:“我这些时日以来,苦口婆心地教导你男道的虚伪,雄性的卑劣,难道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啊?!那些血淋淋的教训,那些被牠们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姐妹,你都忘了吗?”
小翠被骂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摇头,哽咽道:“不是的,姥姥……只是李郎君他真的……与旁人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姒任猛地提高了音量,“难道牠不是雄性?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牠们的本质就是自私、虚伪、残暴!牠们永远不可能真心对待我们女人!只会利用我们,压榨我们!”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小翠的额头:“你若是今日敢踏出这个门,去与那猪男厮混,便是自甘堕落!到那时,休怪我不念旧情,亲手清理门户!”
小翠被她吓得连连后退,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呜咽着,泣不成声,最终只能在无尽的恐惧与悲伤中,缓缓地点了点头:“姥姥……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与他来往了……”
姒任看着她这副彻底屈服的模样,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冷笑。
然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小翠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越想越是不甘心,越想越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得来不易的幸福。
于是,她悄悄起身,趁着姒任熟睡之际,偷偷溜出了客栈,找到了李郎的家,轻轻叩响了院门。
不多时,院内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接着是李郎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李郎君……是我,小翠……”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李郎那张惊讶的脸。他一见是小翠,连忙将她拉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小翠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一进院子,借着微弱的月光,李郎才看清小翠满脸泪痕,神色憔悴,不由得心中一疼,急忙问道:“小翠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翠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李郎君,任姐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偷偷逃出来……”
她望着李郎:“李郎君,你能不能给我寻个隐秘的地方,让我躲藏几天?等任姐她走了之后,我再出来,到那时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李郎听着小翠的哭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小翠姑娘,你受委屈了……都怪我,若不是我……”
“不怪你。”小翠连忙摇头,抽泣道,“是我自己愿意的……只是任姐太可怕了……”
李郎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当即便打定了主意,语气坚定地说道:“小翠姑娘,你莫怕!有我李郎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你且随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既隐秘又安全。”
说着,他便拉起小翠的手,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来到自家后院一个平日里用来存放柴火和杂物的废弃地窖入口。这地窖口用一块厚重的木板掩着,若不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李郎吃力地搬开木板,露出了黑黢黢的地窖入口,对小翠道:“小翠姑娘,这地窖虽然简陋了些,但还算干净,也极少有人知道。你就先在此处委屈几日吧。”
他点亮了随身带来的油灯,引着小翠下了地窖。地窖内有些阴凉,但收拾得还算整齐,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干净的稻草。
李郎将油灯放在一旁的石阶上,柔声道:“小翠姑娘,你且安心在此住下。从明日起,我每日都会早中晚按时给你送饭送水过来,绝不会让你饿着冻着。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小翠看着李郎为自己忙前忙后,又听着他这般体贴周到的安排,心中感激涕零,哽咽着道:“李郎君你待我这般好……小翠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李郎却只是温和一笑,道:“小翠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我既已心意相通,我照顾你也是应当的。你且安心歇息吧,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小翠千恩万谢,看着李郎帮她铺好稻草,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并将地窖口重新掩好。
地窖内恢复了黑暗与寂静,只有油灯那豆大的光芒微微跳动着。小翠蜷缩在稻草上,渐渐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在地窖中昏睡了多久,小翠被一阵轻柔而规律的敲击声唤醒。
“笃,笃笃……”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着地窖的木板门。
小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地窖里依旧昏暗,只有油灯的残焰在微微跳动。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是李郎!
一定是李郎来送早饭了!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她记得李郎说过,会每日早中晚来送饭,现在听这动静,想必是清晨了。
她侧耳细听,那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依旧是那么的轻柔,带着一种怕惊扰到她的体贴。
小翠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心中暗道:李郎君真是个细心的人。
虽然身体有些酸软,精神也依旧困倦不已,像是根本没睡多久,但一想到能见到李郎,她还是强撑着从稻草堆上爬了起来。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羞怯,朝着地窖门口走去。
她甚至在想,待会儿见到李郎,该说些什么呢?是该先道谢,还是该问问外面的情况?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心情却是雀跃的。她走到那扇沉重的木门前,伸手搭在了冰凉的门栓上,心中小鹿乱撞。
她轻轻地,带着可以称之为喜悦的心情,拉开了那扇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危险的木门。
然后,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涌了进来。
姒任面无表情地站在地窖口,背后月光从她身后投射下来,在地上勾勒出怪异的人影。她的衣衫上沾满鲜血,但她的脸上却平静无波。
小翠的心脏猛地一缩,不由后退两步,下意识想要询问姒任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她眼角余光瞄见了什么东西,她本能看向姒任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上,赫然提着一颗还在滴着鲜血的人头——那双圆睁着充满了惊恐的眼睛,那张残留着痛苦表情的熟悉面孔……
那是李郎的头颅!
小翠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姒任平静地看着她:“小翠,我来救你了。那头猪男,我已经处理了。牠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小翠呆呆地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泪水直流。她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不是的……不是他要害我……不是的……”
姒任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唉,你啊,还是被牠们迷惑了心智,已经看不清这世间的真相了。你还不明白吗?牠们这些猪男,只会毁灭你,奴役你,将你拖入无边的苦海。只有我,才是真正为了你的解放,为了让你找回真正的自我而着想。”
小翠却像是没听见,只是不停地摇头,哭喊着:“不是的……不是的……”
姒任看着小翠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了不耐烦。
“够了!”她厉声喝道,“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继续迷恋牠们给你编织的虚假幻境,拒绝我的拯救,那你便是真正的无可救药,你的灵魂已经被这肮脏的雄间地狱彻底污染了!这样的你,即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是男道忠实的奴隶!既然如此,那你便和牠们一起去死吧!”
小翠闻言猛地抬头,她看着姒任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头颅,强烈的恐惧从她心底升起。这一刻小翠终于明白,自己没有任何选择。她永远逃脱不了姒任的手掌心。
她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李郎那同样空洞的眼眸,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跟你走。”
姒任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她伸出手,像抚摸一只温顺的小狗一般,轻轻摸了摸小翠的头,柔声道:“这才对嘛。小翠,你要记住,在这世上,你只能依靠我。只有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小翠木然地点了点头,像是已经丢掉了灵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