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烂柯入梦(1/2)

关於烂柯山的故事,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故事里那位樵夫得到的物件,一块形如枣核的东西,不知名称,但被那樵夫含在口中,结果就是“不觉飢”三个字。??? 6???????.????? ????

书上有说烂柯山的故事,少年也曾看过,但他从不知道这个故事具体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棋盘对弈的那几位高人究竟又是何人,只知道有个樵夫见过外人,还有一把大名鼎鼎的烂斧柯。

楚元宵曾经確实是下过棋的,当初春分夜,那位武庙兵仙曾亲临五方亭,还帮著少年人成为阵主,与那位酆都军师鬼侯掰手腕,但他当时下的那局棋,是有一条楚河在场的象棋。

其实关於手谈坐隱一事,倒是那位如今已算是楚元宵师兄的陈氏嫡子陈济,曾作为先生书童,常年跟在先生身边观棋打谱、学棋对弈,所以今日这一局,如果是换那个温文尔雅的陈氏少年郎来,大概会更加得心应手吧?

余人三个,此刻就跟在楚元宵身侧,一个个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深怕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对方一记杀招!

女子青玉本身並无修为在身,所以她此刻只能柔柔弱弱跟在一边,而余人则是一脸凝重,皱著眉紧盯四周,万分慎重,唯有链气士七境金丹的青霜是最镇定的一个,一直在试图找出那个声音的来处。

四个人都看不到,林间一片漆黑幽闭的阴影处,有个枯瘦如柴的身影,一身青袍,头戴纶巾,腰悬玉佩,右手拇指还有一枚莹光透亮的玉扳指,他此刻正盘腿坐在一棵茂密的枣树下,面前有四张並排摆放一处的石制棋盘正浮空悬停,这四局棋各自落子黑白相间,局势不同,不同的难解复杂,相同的胜负未分。

当楚元宵四人靠近到那座枣林附近时,此人面前某张棋盘上的棋局,便陡然间变幻为一面镜子,將四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映照在那镜面中。

青霜不愧为七境金丹练气士,刚开始没过多久就发现了暗中有人偷窥,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座枣林有问题!

不过对於那个神秘的青袍人而言,她这个金丹境界未必如何,但这份敏锐的感知能耐,倒是挺有意思。

江湖人路遇拦路虎,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拒绝,但对於这个多少年待在枣林之中,总想著找人下棋再打谱的青袍人而言,有人进了自家地盘,要是能让他跑了,这棋盘也就该砸了。

楚元宵最终站在枣林中,环顾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琳琅满目的红枣,不免有些感慨。先前他离开龙泉渡口之前,曾了几颗铜板买进手里的那本《山川略解》,上面就曾提到过烂柯山这个名字,但那本书中所说的烂柯位置,绝对不会是在脚下这个地方。

抬头见神,出门撞鬼,夜宿在一块靠山临水的河畔地,转眼就能將一块本该远在万里之外的烂柯山,给直接招到眼前来,小镇少年郎的某些本事,当真就是大的很了。

此刻双方都在互相试探,楚元宵不会围棋,所以在那个声音说要对弈的时候,楚元宵就已经说过了“棋艺不精”四个字,但对方摆明了不愿意隨便放人,赶驴子上磨,不转也得转,这局棋就是非下不可了。

四人被困林间,某一刻眼前光影突兀一闪之后,四人便立刻被分散开来,剎那间被挪移到了不同的地方,不见旁人,唯有一盘黑白子各自摆在四人面前,却全都不见对面执棋人。

想来这片枣林对於那个不见真身的神秘人而言,大概有些类似於当初那座盐官镇之於那四位坐镇圣人,坐镇一方小天地的老天爷,拘拿一个人扔到別处,恰如信手拈来。

楚元宵隨遇而安,盘腿坐在了棋盘一侧,虽然他並不懂得围棋下法,但对这种看起来就高深莫测的爭雄方寸间,少年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那个不知来歷的声音直到此时才再次出现,笑意盈盈,让楚元宵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他正坐在棋盘对面,可放眼看去,那里明明是空无一人!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错觉,瞬间让人背后一凉。

“棋道如人生,会不会下棋不重要,时间有的是,不会下可以学。”

楚元宵不置可否,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只是定定看著那张棋盘,好似入迷在其中了一样,久久无言,怔怔出神。

对面那个声音大概也是一个人待久了,眼见少年不说话,他好像也不著急,轻笑一声后,两人之间一上手就开始了一场心力拔河。

……

青衣小廝余人再睁眼时,同样已经是独自一人对著一张棋盘了,四周空阔寂静的诡异氛围,让他难免有些抓耳挠腮,虽是鬼物,可这种时候好像也怕撞上鬼…比之先前的凝重,他此刻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不过,那个声音的主人对待余人,倒是並未一上来就说什么有关棋道的装模作样大道理,反而是轻笑道:“一个修炼魔道的小鬼,倒也还真被你练出了点道行来,不过…”

那个声音话说一半,语气中突然带了些玩味,“好好的人不做,捨近求远先当了鬼,你这个路数倒是也挺有意思。”

少女青霜是蛟龙之属,对於下棋什么的完全没兴趣,一人独对一张棋盘,她丝毫没有想要研究研究棋路的意思,眼见好像並无太多危险,凭自己的本事又出路无门,她就乾脆开始盘腿打坐,闭目不见人。

反正跟著楚元宵那傢伙混,天塌下来他先顶著,本姑娘先休息一会儿消消食再说…

对面那个声音倒是也知趣,见这姑娘如此乾脆利落,他还真就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二人之间连一句像样的招呼都没打。

至於凡俗女子青玉,歷来柔柔弱弱,寡言少语,此刻虽是突然就成了一个人,但她反倒並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慌张,只是轻轻蹲坐在那张棋盘边缘,怔怔看著棋盘开始发呆,又眼看等待了许久都不曾有人搭话,女子就乾脆先一步开口了,声音依旧轻柔。

“是不是只要下一局棋,就能从这里出去吗?”

……

楚元宵看著那张棋盘有些昏昏欲睡,等到再一睁眼时,眼前却已不再是那张棋盘,也不再是一片漆黑,少年人惊奇地发现自己如同一尊神灵,举头三尺处,睁眼看人间。

一个茫茫大雪天,有一支不到三十出头人数的马队,从东边遥远的地方一路西行而来,去往那座已经近在眼前的边关重城,而那座遥遥在望的边城城门上方,大大地写著两个古体字,凉州。

这支马队之中,多数人都是一身劲装长衫的武人造型,人人手提长枪,腰间佩刀,身形壮硕,五大三粗,眼带杀气,一看就是常年练力的军中行伍,且必是劲旅。

在这支马队中间的位置,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妇人,怀里还抱著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脸皱皱巴巴,看起来就像是刚出生不久。

楚元宵此刻浮在高空之中,如同天上仙人,凡人不可见,少年低下头去,却能看得见人间点点风雨如骤。

楚元宵在看到这支马队的时候,就立刻猜到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既能看得见地上那支冒著风雪打马急行的马队,同时也能看得见从四面八方潜行而来的一大堆意图杀人的白衣。

马队刚刚行至那座其实已是他们此行终点的山坳中时,剎那间就被四方赶来的杀人白衣给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滴水不漏!

对面人人白衣蒙面,混在风雪之中,让人眼,更让人心惊。

原本还在疾行的那支马队行伍当真非凡俗之辈,在看到自己一行被人打了埋伏的那一刻,並无一人露出慌张神色,所有人立刻提韁勒马,马蹄瞬间皆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更无一点嘈杂声音,人马齐喑,而那名马队领头的武將则直接一声暴喝,“列阵!”

二字如军令,三十多名马上武夫瞬间策马围出一个圆环,將那个抱著襁褓婴儿的小妇人护在了中间,人人抬起手中长枪,一手握住腰间战刀的刀柄,直面那群白衣“雪人”。

对面,那些早已埋伏在此,等候多时的白衣人中,有唯一一个不曾蒙面的年轻人,白衣白靴不说,手中打著的那把白纸伞上也没有任何装点,整个人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白梅,几於融入天地之间。

那撑伞年轻人站在山坳一侧的小山头上,笑眯眯看著那个一脸冷肃的马队武將,继而微微勾起薄唇,勾勒出一抹亲切和煦的温润笑意,道:“雄远將军,前次一別至今,这才不过三个月而已,千难万险重重关隘,你们却已经从石磯洲跑到了这礼官洲来,跑的確实够快!可你麾下这整整一个百人队,却也死得只剩了眼下这三十出头的人数,我都不得不讚嘆一句,你们倒也是真尽力!”

说著,撑伞年轻人又笑容玩味看了眼那个被护在人群中间位置的小妇人,还有她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那个孩子,道:“不过是一截无根之木而已,是不是府中子弟都尚未可知,你如此固执又是何必呢?”

那面容冷肃的武將闻言,定定看著那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脸上並无任何犹疑之色,只是沉声道:“他具体是什么人,並不是本將该管的事!我辈武人既然领了军令,就必当尽心竭力,恪尽职守!”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那年轻人闻言挑了挑眉,抬起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握住伞柄的那只拳头,便算是为那武將鼓掌了。

“將军豪情高义,云舟不得不佩服,只是今日既然我已到了此处,又刚刚好堵住了诸位的前程,那么我身后这座凉州城,你们怕是就都进不去了。”

那武將闻言,面色坦然,对於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言辞並未反驳,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已是不爭的事实,既然强辩已无用处,又何必白白失了气度。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中长枪,直指那山坳上的年轻人,朗笑一声,傲然道:“我甲字第九营,上至將军,下至军卒,从来就没有贪生之辈,当死则死,何惧之有?”

那个撑伞的年轻人,看著对面那三十出头的行武中人,个个都是一脸决绝的无畏神情,他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別的事情,竟突然有些感嘆地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难怪他们都说那座千里联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我还一直不信,不过今日得见诸位豪情,云舟到底还是相信了。”

那武將此时却不说话,手中武备也没有任何要放鬆的跡象,全军列阵,已准备好了死战到底。

那年轻人缓缓倾斜手中白纸伞,抬头看了眼天上风雪,复杂的面色也愈发地沉重,摇头嘆息道:“可惜了,你是领了军令的,我则立过生死状,所以今日你我之间,大概就是非死一个不可…”

“不过,能与各位英豪疆场对阵,此乃云舟的荣幸,某更拜服於各位的无畏乞丐,但请诸位放心,今日过后,每有逢年过节,我必会给各位壮士烧几摞纸钱,再送几壶好酒,有请诸位一路好走!”

武將看了眼那年轻人,缓缓点头说了一句“多谢”,而后瞬间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猛然前跃直衝对面,身后那三十多人爭相云从!

此刻冲阵,若能衝出重围,那个婴儿就还有一线生机,但若冲不出去,自然万事皆休。

同时,那些三层又三层围住这三十多人马队的白衣,也同样开始与之对冲!

两方人马几乎是瞬间就撞在了一处,刀光剑影,雪舞翻飞,却无一人开口说话,只有金铁交击声响彻整座山坳之中!

那个撑伞年轻人站在小山头上看了片刻,突然抬步缓缓走下山坡,穿过人群往那个抱著婴儿的小妇人跟前走去。

一路上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对面那些负责护卫的军中武夫,包括那位领头的武將在內,一个个便开始不断从马背上跌落,並且在落地之前就已气绝身亡,不留一个活口!

这一手在明面上虽无剑招,但对面那三十行武军卒,人人都被一剑封喉!

年轻人一步步穿过人群,最终走到了那个小妇人面前,他低下头看著那个面容不算俊秀,却无半分怯懦表情的女子,淡淡道:“他们是军中武人,军令大如天,可以理解,可你不过一介女子,何必如此?活著不好吗?”

即便是到了此刻,这个小妇人已然是深陷重围,也是一行人中除了那个婴儿之外唯一的一个活口,但当面对那年轻人的问话时,女子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婴儿,眼神就更加坚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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