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借刀作飞剑(2/2)
年轻人魏臣倒是不在乎那老元婴怎么想,只是伸出的双指轻轻往回招了招,那暂时充当了一把飞剑的绣春刀就应声而回,直接归入了少年人背在身后的刀鞘。
蒙眼年轻人笑了笑,对著身后的少年道:“所谓『力从地起,主宰於腰』等等这些说法,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你不断地走桩练桩也没问题,武夫打熬体魄,圆满金身也没毛病,但若是没有拳法套路,你就找不到將那一身蛮力放出去的套路办法,空有宝山不可用,或是胡乱挥霍一气,又如何能称之为宝山?”
“道门那本总纲上有句话,叫『大巧若拙』,但你想返璞归真也得先从一拳一脚的细微处一步步练起,蛮力不长久,精巧才有用,一身武夫拳劲,怎么用怎么使是有讲究的。”
说罢,这个从刚才都没有挪动过一步的年轻人,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抬手成掌,掌心正对著此刻还环绕在眾人周围那层水幕,手肘微弯,然后再缓缓一掌平推出去。
动静並不大,但那层水幕却瞬间爆碎,更甚至就连水幕之外远处的某块巨大山崖石,都跟著这一掌被直接震碎,石子崩飞落入眾人身旁缓缓流过的河水之中,激起一片片涟漪,隆隆水声如惊雷。
但也是因为这一掌造就出来的磅礴动静,直接將那个陷入震惊之中,眼神呆滯的龙泉渡口老元婴给惊醒了过来,他满眼恐惧看了眼那个好似只做了件小事的年轻人。
魏臣恰恰在此时对那老人轻笑了一声,“你还不跑?”
说罢,他好像也不在意那老元婴一脸恐惧,慌慌张张就从原地消失,开始施展隔空挪移的元婴境看家本事去跑路,而是转头对著楚元宵笑了笑。
“神修一脉的口含天宪,规矩讲究有很多,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你背后那座儒教师门,为何要把学塾文庙开遍整个九洲,不是没有这其中的考量的,神修不止在精神力上。”
“神灵为什么能有行云布雨之能事,神修和神灵为什么都有个『神』字?有什么联繫,又有什么区別?你閒下来的时候也可以想一想。”
说著,他突然转过头朝著某个方向轻笑了一声,“时来天地皆同力,从去处去,往来处来。”
出自某两本书籍的两句话,顛倒捏合到一处轻声出口。
那个如丧家犬一样,已经逃出去老远的元婴境老修士,突然就像是从某处虚空裂缝之中被挤了出来,直接掉回了他逃跑前的那处原地死人堆之间。
楚元宵此刻满心只有震惊两个字,他猛地眯眼看向那个背对著自己的蒙眼年轻人,凝重道:“你会三径同修?”
魏臣闻言也不回头,只是耸了耸肩,笑道:“不会,都说了我没修为,况且那么难的事,傻子才做。”
少年根本不信,“那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魏臣笑著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该到你明白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
说罢,他好像都懒得管那个已经被嚇得接近疯癲的老元婴方不同,只是转过头面朝著少年的方向,语气玩味道:“现在还有没有兴趣,继续送我去往白云剑山?”
——
龙泉渡口今日很热闹。
那位出海一趟之后又独自一人安然返回的白髮老人徐淮,又重新將码头之外的那个茶摊支了起来。
今日高朋满座,宾客云集,直接將老掌柜的茶摊都给坐满了,而且人人膀大腰圆,言谈无忌,甚至还有人光明正大对著那些,在渡口街面上四处巡查的方氏麾下修士指指点点。
白髮苍苍的老掌柜好似对此视而不见,也不像当初楚元宵等人坐在桌边时一样,还会好心告诫一句,小心祸从口出。
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添完了茶水,老掌柜就安心靠在自己的茶桶边上,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些茶客,甚至还有饶有兴致数了数人头数,四张茶桌,每桌四人,满满当当,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六位。
那些巡街的渡口麾下修士,多年来早就在这自家一亩三分地上霸道惯了,何时被人如此毫不客气指著鼻子品头论足过?自然是不能忍这个閒气的。
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或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往日里那些过路客,或者是原本就在这渡口做买卖的大小商贩,无论有无修为在身,都要忌惮一番渡口这边人多势眾,又是人家自己的地盘,没有个足够强硬的帮手,谁敢跟一群恶狼掰手腕?
此刻一边出言无忌,一边觉得自家势大,自然就要擦出几点火来,动手也自然就是情理之中。
……
龙泉渡口方氏的老祖宗,本是渡口背后那座仙门的祖师堂內长老之一,可如今年岁大了,就很少去那仙门祖师堂议事,下了山来到了这渡口上住下,后辈子孙每日里山珍海味供著,时不时还能送几个良家小娘子过来,让他这个老祖宗尝尝鲜,日子就过得別提多舒心了。
辛辛苦苦修行了一辈子,如今进境无望,还不趁著有命多享受,更待何时?
这位方氏老祖宗今日亦如往日,用过了午膳之后,就躺在他那座富丽堂皇的院落中一张太师椅上,身边有双八妙龄的娇艷女奴帮著捏肩捶腿,还有那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帮著端茶递水,再餵几颗以朱唇去皮剥好的荔枝葡萄,悠哉悠哉,舒心滋润。
只是如此大好的春光,却叫那慌慌张张跑进院子来的方氏家主给坏了气氛。
那位老祖宗虽未睁眼,但仅凭著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已然不悦已极,嚇得几个本就胆战心惊的女奴更加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老祖可不是好惹的,每每心头不爽利时,杀人取命只是家常事,比之更酷烈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多得很。
那个衝进门来的方氏家主也不是不知道老祖的习惯,可今日实在是情非得已,哪怕是硬著头皮,这院子也非闯不可了。
码头那边情势危急,已经被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十六个壮汉给闹得不成了样子,光是渡口麾下的巡城修士,都已经被放倒了五六百之多,可对方却连点皮外伤都没掛上!
来者不善!
码头这边,那一茶摊的茶客个个膘肥体壮,凶神恶煞,只要渡口那边有人来讲理,他们就毫不犹豫出手將之放倒,如果没人来,就各自坐在茶摊上喝自己的茶,不打扰那渡口的普通百姓,也不为难那些过往的搭船路人,各忙各的就是。
至於说来讲理的人到底是什么境界修为,与他们而言好像也並没有太大的区別,躺在地上那五六百人里,八境元婴,九境仙人,或者是与之同境的武夫,也不是没有。
等到方氏那位十境老祖宗匆匆赶到渡口外时,那一堆被隨意丟在路边鬼哭狼嚎的渡口修士,数量已经又往上涨了一百有余。
十境练气士自然不会是隨隨便便的弱手,但是这位方氏老祖宗倒是个聪明人,没有一上来就摆高手的架子,只是小心谨慎看了眼那些哀嚎遍地的自家麾下,心中隱隱已经有了些不太详的预感。
“不知诸位道友今日这是何意?我龙泉渡口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明言。”
方氏老祖方庆云,问道境的大修士,走到哪里都是一方举擎,如此伏低做小,这姿態已经是不可谓不低了,可那群来歷不明的茶客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就这么將他晾在了一旁,不闻不问。
问道境的练气士,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竟就被人这么无视,方庆云自然是脸上有些掛不住的,见状不由加重了语气,冷声道:“诸位如此欺辱我龙泉渡口,是当我方氏好欺吗?”
那群谈笑风生茶摊客,也是直到此刻才终於有人从他们自家人的热络言谈中抽身,转过头似笑非笑看了眼那个脸色难看的方氏老祖,还笑著问了一句,“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勉强能扛揍的,是方氏的什么人?”
方庆云冷笑一声,微微直起腰板傲然道:“老夫方庆云,龙泉渡方氏初祖!”
那人闻言挑了挑眉,“你就是那个在龙山宗祖师堂有一把椅子的方家老祖?”
方庆云闻言面色更显傲意,一边抚了抚鬍鬚,一边淡然道:“正是老夫!”
“哦。”对面那人却好像是没有看到方庆云那一脸的得色,只是说了这么一个字之后,就又转过头跟同伴聊天去了。
这一刻,那位方氏老祖彻底怒火中烧,老夫堂堂问道境大修士,三品仙门龙山宗的祖师堂长老,在这帮人眼中就只值一个“哦”?!
对面那人与同伴们閒聊了几句,好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把人家一座渡口的堂堂老祖宗给晾在了一边,大概是有些不礼貌的,於是就又转过头来看了眼那方庆云,道:“我们有几个人去了那龙山宗,估计很快就能送信来你们这渡口了,劳烦你且先等一等。”
此话一出,本欲直接动手的方氏老祖猛然一怔,终於还是又眯起眼,开始重新打量那些形容粗獷的茶摊客们。
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对方竟然在提到一座三品仙门时,竟能如此的风轻云淡,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由不得他不慎重。
好像是为了回答这位问道境老祖的疑惑,就在下一刻,有一行四人从那渡口北方直接化虹而来,最后落在了渡口码头之內,直接无视了渡口这边不得凌空飞跃的规矩。
那新到的四人一走到茶摊边缘,先看了眼那个面色阴沉的方氏老祖,隨后就大咧咧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茶,好像也不太顾忌茶杯是谁的,反正都是自己人的。
先前跟方庆云交谈了几句的那人等他们灌完了茶,才终於开口道:“怎么说?”
“龙山宗只说这龙泉渡口每年都会交八成的盈利给他们,作为方氏能靠在龙山宗门下的投名状,至於这座渡口具体做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听见这个回答,那问话之人突然冷笑了一声,“呵,推得倒是挺乾净!”
说著,他转过头看向那个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下来的方氏老祖,笑道:“不过,他们能推,你们却必然是推不掉的。勾结外族谋夺白云剑山,意图顛覆龙池洲人族基业,最主要的是还要加上一个叛族大罪,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样都够你们方氏灭族了吧?”
方庆云脸色骤沉,看著那人冷喝道:“尔等有何证据能说明我龙泉渡叛族?若是拿不出个確凿的证据来,你们这就是污衊!老夫必要到临渊学宫去討个说法!”
对面那人摆了摆手,语气终於是冷硬了下来,“行了行了,你们弯弯绕绕的那套別往我这里摆,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至於说什么临渊学宫?”
他突然玩味一笑,“你要是今日能逃出去,大可以去那座破庙里告状,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我跟著你姓方!”
方庆云闻言一怔,他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將“临渊学宫”四个字看得如此轻巧,还敢如此大胆称之为“破庙”,不由地有些狐疑,“你们是?”
那人轻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顺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那方氏老祖,“兄弟们閒著没事隨便打了几锤锻出来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方庆云顺手接过那块令牌,在看清那令牌上两个字的时候,猛然双眼大睁,一脸惊骇,然后又一瞬间脸色惨白,抬起头怔怔看著那整整二十个已经放下茶杯的壮汉,口中无意识般呢喃出了那两个字。
背嵬。
扔出令牌的那人这才从茶桌边起身,整了整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衫,开始郑重传令。
“传岳王军令,龙泉渡口方氏,凡涉及背族大罪者,一律杀无赦!不知情者可免一死,与龙泉渡口一併交由临渊学宫发落!”
那其余同样已站起身来的十九个人,个个拱手抱拳,神色肃穆,“得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