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2)
第98章
两人沿路询问了几位老人,很快就问到了三姑的住所,她在这里是最早下南洋的自梳女,也是那一批自梳女中唯一还健在的老人,所以小镇上没人不知道她。
他们在路上买了点吃的,边吃边走,来到三姑的家。
房子独门独院,不大,但收拾整齐,门口有棵垂柳,院子里栽种着金橘,看起来挺幽静的。
关琥在跟镇上的人打听三姑的时候,得知这栋房子是她回来后才盖的,她们原本都住在赵七家,后来大姐过世了,她跟年轻人合不来,才搬出来独住。
这些自梳女大多没有亲人,不过生活上很宽裕,她们大半辈子都在南洋做工赚钱,有一定的积蓄,关琥走进客厅,发现里面除了点燃的线香跟观音玉像外,流行的家电也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大屏幕电脑。
三姑一开始没有认出他们,盯着他们看了半天,露出迷惑的表情。
关琥只好先打招呼。
“老人家好,昨晚我们在白檀树下见过的。”
“有吗?”
“今早您还去了自杀现场,我们也见过。”
“有吗?”
老人皱着眉,看起来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她这么大岁数,犯糊涂也不奇怪。
还好三姑想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落座,自己去厨房倒茶。
她虽然有点糊涂,但做事很麻利,很快就端来热茶,关琥道谢接过去,指指对面的电脑,好奇地问。
“您还会玩电脑?”
三姑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双手按着拐杖,揶揄地笑道:“小伙子,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这么老的。”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您很厉害,一把年纪了……”
“就因为我一把年纪了,才什么都会,你见过的我都见过,但我见过的,你可不一定见过啊。”
被老人家嘲笑,关琥不敢多话了,连连点头称是。
张燕铎品着茶,笑吟吟地看完他吃瘪,这才说:“老人家,今早的自杀事件你还记得吧?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教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帮我们。”
配合着他的话,关琥掏出刑警证,亮到三姑面前。
但三姑瞥都没瞥一眼,而是目光直直盯着张燕铎,很平淡地说:“他是上吊死的,有什么好查的?”
“可是我们在现场听到你说过‘报应’、‘死得好’之类的话,你跟死者之间有过节吗?”
“我有这样说吗?”
“有!”
关琥又用力点头,期待她不要再犯糊涂了。
幸好三姑很快就想起来了,揉揉额头,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们还挺聪明的,拿栴檀传说去吓唬人。”
“我只是转述昨晚你说的话而已。”
“喔,又是我说的啊,刚才你们要问我什么?”
对话好像鬼打墙,关琥暗中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问你为什么在现场说陈明生是‘报应啊死得好啊’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矛盾?”
“瞧你说的,那孩子都是我曾孙辈的了,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我是怪他去哪死不好,为什么偏偏去冒犯栴檀,那可是我们姐妹歃血盟誓的地方啊。”
“歃血盟誓?”
“从现在来算,差不多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吧,那时我才十几岁,大家在栴檀树下盟誓盘发,今生不再嫁人,对我们姐妹来说,那棵树是神树,是不能亵渎的。”
“仅是如此吗?”
三姑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们来问了,我也不瞒你们,我觉得那孩子心术不正,不知道赵七母女有没有看出来,反正我是不喜欢他的,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不好插嘴。”
“怎么样的心术不正?”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他一定在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早晚会有报应的,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那是哪方面的歪门邪道?你能具体说一下吗?”
“都说了是种直觉了,我第一次看他的面相,就是这样感觉的。”
被问得不耐烦了,老人顿了顿拐杖,拿起茶杯开始喝茶。
关琥看看张燕铎,一脸的无奈,但张燕铎也在喝茶,没有留意。
他只好继续问:“你知道他除了隋香外,还跟谁关系密切?”
“你是问女人吧?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三姑想了想,说:“有一次很晚了,我出门散步,看到他跟个女人在栴檀树下幽会。”
“这您倒是记得清楚。”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
“没没没,那你确定他们是幽会?”
“看你说这话,就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正常的约会是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旁边传来憋笑声,关琥摸摸鼻子,无视了三姑的嘲笑,问:“那那个女人你还记得模样吗?”
“不仅知道模样,还知道她的名字呢,她叫谢宁,据说做过模特,现在在镇上当导游,帮一些旅行社录些宣传片什么的。”
没想到消息得来全不费功夫,关琥急忙拿笔记下来,张燕铎问:“谢宁跟隋香认识?”
“认识,这镇子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过隋香应该不知道这事,我可不喜欢嚼舌根。”
但总会有人嚼舌根的,假如消息传到隋香母女耳朵里……
不过站在女方的立场上,就算隋香知道这件事,痛恨的也是谢宁,而且她又怀孕了,不可能对孩子的父亲下毒手。
关琥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系人的名字,在最后打了个问号,就听张燕铎问:“听说两年前赵七家起了场火灾,所以经营的民宿才会结业。”
三姑警觉地看他。
“这事是谁跟你提的?”
“我们是听人随口闲聊才知道的,因为刚好火灾跟陈明生回来发生在同一年里,所以就顺便问一下,如果你不方便回答,没关系。”
张燕铎以退为进,三姑果然中招了,看向院子里的金橘,缓缓说:“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那件事的,但你们知道要抚养十几个小孩,需要很大的销,所以大姐才会办民宿,后来孩子都大了,我的老姐妹们也都陆续过世,再加上这里的民宿越开越多,所以大姐就想关掉,只是她一直都不舍得,火灾只是个引子而已。”
“刚才你说陈明生心术不正,他跟隋香结婚会不会是看上了那块地皮?”
三姑瞥了关琥一眼。
“小伙子你想得还真多,那地皮才值几个钱啊,为了抚养孩子,我们这些老姑婆的积蓄也得差不多了,哪值得他去惦记啊。”
她话语缓慢,眼皮垂着,像是困倦了,一句话说了好半天。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关琥才说:“玲珑书苑的生意看起来很兴隆,陈明生经常带客人去赵玲珑的旅馆,他们是不是很熟?”
三姑没回答,关琥又等了一会儿,就听呼噜声传来,她居然聊着天,就这么睡着了。
关琥无奈地看张燕铎,张燕铎做了个离开的暗示,两人起身,放轻脚步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关琥叹道:“这老人可真够厉害的,九十岁了,说话做事还这么利落,不过说睡就睡,看来还是要去问那个胖子了。”
“先去问问石英雄那边的情况。”
警局那边也没有令人惊喜的消息。
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由于现场破坏严重,无法搜集到更有力的线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于自杀。
笔迹鉴定也证明遗书是陈明生本人写的,上吊用的麻绳上也只有死者的指纹,红木凳子上倒是有提取到较多的指纹,但警方已经判定是自杀,所以没有再继续调查下去。
叶菲菲联络他们,说隋香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已送去了医院,她也跟着过去帮忙,谢凌云在警局跟他们会合后,说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大致跟他们一样,唯一的线索是她听了谢宁的名字后,马上从平板里调出了她的个人简历。
谢宁今年二十五岁,做过模特,参加过几部影视剧的演出,但都是小配角,后来她改行做导游,偶尔帮地方电视台或旅行社做些广告宣传片。
她长得很漂亮,关琥看着她的简历,说:“呵,你准备得还真充分。”
“只是碰巧,我在打听消息时,看到民宿宣传的海报,就顺手拍了下来,刚好她是宣传大使。”
关琥给她竖了个指头,正要称赞,石英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不耐烦地说:“不是已经联络你们案子结了吗?你们还来干什么?”
“有些地方解释不通,所以我们还想再查查。”
“你们如果不嫌辛苦,就慢慢查吧,我就不奉陪了,希望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石英雄的话中充满了揶揄,谢凌云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张燕铎拦住她,问石英雄。
“有查出陈明生自杀的理由吗?”
“也许他有隐性的忧郁症,也许他是吵架后一时想不开,总之,杀人的理由我们可以调查,但自杀的话,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都跟警察无关。”
石英雄说完,转身回办公室,半路又转过头,追加:“我联络上陈明生的父亲了,他答应尽快赶过来,如果想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你们可以直接问他父亲,说不定跟他父亲当年抛妻弃子有关呢。”
他推门进去,关琥冲上去拦住,说:“我要再看一下尸体。”
“抱歉,案子结了,尸体处理的后续我们会联络家属,关警官,我知道你是大地方来的刑警,但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请不要插手我们地方警察办案。”
“你!”
张燕铎走过去,拦住了两人的对呛,对石英雄说:“请帮我们一个忙。”
“我已经说了,有关自杀事件……”
“不是这件事,我是想看一下两年前民宿失火的调查档案。”
石英雄警觉地看向他,张燕铎托托眼镜,微笑说:“就是赵家的那桩失火案,当时有人死亡,警局不可能没有备案的。”
“有是有,不过这跟陈明生自杀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就算好奇想看看。”
你好奇的事还真不少啊。
石英雄剑眉一挑,正要开口,张燕铎抢先说:“你可以拒绝,不过我们跟上头打招呼后,还是可以看到的,就是过程繁琐了点。”
哥,你不要威胁人威胁得这么明目张胆好不?
石英雄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关琥在旁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就在他以为石英雄会忍不住发怒的时候,他不情愿地点点头,把办公室一个小警察叫出来,跟他交代了几句,让他带大家去档案室。
张燕铎道了谢,三人跟随警察往前走,就听石英雄在后面叫道:“早点看完早点走,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谢凌云吐吐舌头,小声对张燕铎说:“你把人家惹火了。”
把人惹火不算什么,重点是对方火大还发不出来,关琥觉得这本事他要好好跟着张燕铎学一学。
档案室在整栋楼的最边上,里面没空调,只有一个风扇,大夏天的,这里就像是个大火炉,小警察把他们带来,跟档案管理员说了几句就跑掉了,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管理员是个快退休的老人家,他没多问什么,照张燕铎的要求,取出那份案卷给了他们,就跑去风扇前吹风去了。
案卷资料不多,只有薄薄的几张纸,三个人并排坐下,凑在一起翻看。
资料上写明引发火灾的原因是线路老化,幸好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只有一个叫莫飞的中年人在火灾中死亡,后来尸检证明他是突发心脏病猝死,法医解释是过度紧张导致的。
莫飞开了家私人诊所,收入颇丰,不过他没有结婚,也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戚朋友,所以事后没人来跟赵家索赔,不过看得出这个意外给大姐造成的打击很大,之后没多久她就过世了,赵家民宿也就这样关闭了。
看完案卷,关琥明白了,难怪赵家的几扇房门上都有黑渍,看来是当年失火留下来的。
案卷最后附有尸检结果,关琥飞快地浏览完,见数据都很齐全,死者也被证实生前患有心脏病,他说:“看起来他只是运气不好。”
张燕铎沉吟不语,将资料又从头看了一遍,突然说:“关琥,你打电话联络你的上司,让他再调查一遍莫飞生前的健康体检记录。”
“咦,我的上司不就是你吗?”
笑吟吟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射来,关琥乖乖收起了玩笑,正色问:“你不会是怀疑当年有人作假吧?”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谢凌云也说:“有许多药物都可以导致心脏病猝死,并且很难被发现,可惜尸体已经火化了,否则请到舒法医的话,一定可以查得清清楚楚。”
接受两人的建议,关琥掏出手机联络萧白夜。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到对面传来萨克斯管的乐曲声,想象着对面的场景,他呵呵两声,说:“头儿,真抱歉,妨碍你享受人生了。”
“少说风凉话,我只是在枫叶亭跟几位元老讲事情,什么事?”
枫叶亭是已从警界退隐的元老萧正英的别墅,去那里的人都官居显赫,并且个个都是老狐狸,关琥猜想萧白夜跟他们接触,一定是为了调查萧家血案的事,他没再多问,直接将自己这边的事情讲了一遍。
萧白夜听完,问:“这件事跟我们调查的白骨案有关吗?”
“目前还不清楚,查了就知道了。”
“关琥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忙吗?”
“我知道你很忙,我没敢让你查,我是让其他兄弟查。”
“现在整个重案组都在忙,你走后,这边就陆续发生了几起碎尸案,人手严重不足,哪有工夫去查两年前的事?你那边如果查不出什么,就赶紧回来帮忙。”
“可是……”
“就这样,回头联络。”
萧白夜说得很急,看来他现在正忙着跟几只老狐狸周旋,关琥不敢拖他的后腿,正要挂电话,张燕铎半路将手机夺了过去,说:“一小时之内,我要拿到结果。”
关琥被他嚣张的态度弄得瞠目结舌了,萧白夜也不悦地说:“张燕铎你搞清状况……”
“等价交换,回头我会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情报。”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钟,然后萧白夜说:“等我消息。”
关琥更震惊了,手机一挂断,他就问:“头儿为什么会答应?”
“因为我手头上有张好王牌啊。”
张燕铎一笑,把自己的手机亮给他看。
手机画面是自杀现场中围观群众的照片,照片边角有个半边身子被挡住的人,他戴着帽子,低着头,身影很模糊,但关琥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啊的叫出来。
“看到有趣的人了?”
“这不是……”
“嘘!”
张燕铎伸手比在嘴上,示意关琥不要说出来。
谢凌云也凑上来看,小声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现在还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碰巧。”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谢凌云双手叉腰,遗憾地说:“可惜这里的法医我们指派不动,我们自己又不懂验尸那一套,要是舒法医在就好了。”
张燕铎脸上浮起笑容,关琥立刻向后跳出一步,说:“请不要这样发笑,哥。”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令人毛骨悚然,你知道你每次这样一笑,就会有人倒霉吗?”
“反正不会是你。”
张燕铎把资料归拢好,给管理员送过去,向他道了谢,管理员正忙着刷手机,头也没抬,只是随便摆了摆手。
三人出了档案室,张燕铎没有离开警察局,而是在走廊上转了一圈,找到了法医室,推门进去。
他们很幸运,老法医还在,他正在整理东西准备下班,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听说了,上头来的几位警察很麻烦,一直盯着自杀事件不放。”
“说得没错,那几个很麻烦的人就是我们,前辈,看在我们用心做事的份上,给指条路吧。”
关琥推起笑脸走过去,还在琢磨着怎么讨好,老法医说:“不是我不帮,死者确实是自杀,队长已经下命令封锁你们,我要是自作主张,以后就别想再在这里混了。”
“前辈,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就给我们指条路就行了,就算死者是自杀,他身后可能还隐藏了什么阴谋,您是法医,也不想看到有人不明不白地死掉吧?”
关琥动之以情,老法医被他说动了心,看看张燕铎跟谢凌云,他们两个也急忙点头,做出诚恳的表情。
老法医没办法了,走到桌前拍了拍,丢了一张磁卡,然后拿起公文包出去了。
“我下班了,什么都没看到。”
“谢谢前辈。”
关琥小声道了谢,等老法医离开,他立刻跑过去,拿起磁卡,在电脑上一刷,电脑启动了,跳转到陈明生事件的页面上。
谢凌云锁上房门,跑回来跟他们一起看。
现场调查报告跟石英雄说的大致相同,看数据并没有异常的地方,附页里排列了遗书跟死亡现场的物品,由于遗书跟验尸结果都已证明了死者是自杀,所以上吊用的绳索跟木凳没有进行更详细的鉴证。
看完后,关琥气愤地说:“他们也太敷衍了事了。”
“没事,他们不错,我们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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