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329:梦瑶(2/2)
“我还是会做当初的选择。”
久到梦瑶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端起杯子同江意敬酒:“我很羡慕你。”
而江意在她这简短的话语中,围绕着那一句话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在脑海里面展开了想象与画面。
“烟。”
那股子窒息感让她有些难以喘息。
傅奚亭这几天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正在开红酒庆祝离婚,不得赶过来扒了自己的皮?
江意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江意略微沉默了片刻,压下心中的悸动,忍着情绪问她:“那位夫人是司柏的母亲?”
一个刚刚离完婚,一个刚刚打完胎的,二人坐在餐室里,沉默了许久许久。
江意夹着烟又坐回了梦瑶跟前。
昨夜的情况很复杂,老爷子带着人上门,这其中也包括伊恬和江川,她还没摸清楚是什么情况,伊恬就带着江则和江川给自己送东西来了。
“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再走到这个城市里来,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我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对于别人而言稀松平常的事情,每次人生的转折都显得那么身不由己,命运对我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
江意将手中的外套随手脱下来搭在沙发上:“晚上吃了吗?”
她用平静毫无波澜的话语陈述完了自己这一生。
梦瑶这故事——令人郁结。
“人生嘛!时时刻刻的如意,那就不是人生了。”
太难受了。
“不过,菜是你妈买来的,她进来拉了两车东西过来,江川开着一辆路虎,后备箱全是瓜果蔬菜和一些即食的东西,江则开着一辆车全是家居用品,牙刷洗衣液都给你备齐了。”
“我很羡慕你,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所以这辈子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刚来到这个城市时, 梦瑶还会隐藏自己农村出来的身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倒是落落大方的承认自己农村出来的身份。
梦瑶去酒柜下面拿了瓶红酒出来:“不是你爸妈拿来的,我听说,傅董从来不喝国内的红酒,这酒若不是前房主留下来的就是别人送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整点。”
“我以为过程会很漫长,实则、就是上去躺十分钟。”
而是去喝了杯水上了个厕所如此简单。
“而同样的,也因为我的不甘心,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说你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说服自己,让自己放弃一个爱了8年的男人。”
“离婚还顺利?傅奚亭能同意跟你离婚?”
“15岁那年,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镇里的高中,时隔多年过去,我仍旧记得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看到家里人那种窘迫的眼神,之所以窘迫是因为没钱,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我们整个村子都是如此,大家也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那年的八月十三号,暴雨天,西北的暴雨极少见,土坯房冲出来的全是泥巴水,我早上六点钟起床,穿着一双漏水的套靴,撑着一把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吹走的雨伞,翻山越岭去学校,老师将成绩告诉我时,我没有欢喜,也不敢欢喜。”
不只是江意,他也想抽烟。
却看见钱行之靠站在门口,脸色低沉眉头紧锁,显然是听见了刚刚的那番话。
“兴许是我运气好,那天,我遇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很善良,那时的我望着她满眼都是羡慕,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肤如凝脂,我向她诉说我的苦楚,祈求她给我帮助,那位夫人似乎是对穷乡僻壤的人多有防范,她看我可怜,但又不想上当受骗,于是将我带到警察局里,核实我的情况。”
“甘州去过吗?”梦瑶问江意。
可听闻梦瑶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腔调道出自己的故事时,她知道,这酒,喝不下去了。
“七凑八凑还是凑不整齐。”
江意喝了口汤,脱了鞋子盘着腿坐在餐椅上:“今晚还很漫长。”
“2003年,司柏赚到第一桶金成立公司,我爷爷摔下山,久病在床直到去世我都没有回去,05年,司柏开展国外航线,老家失火,奶奶和母亲相继葬身火海,我在酒桌上陪喝酒喝到医院,还是错过了第一时间,07年是父亲,2008年是哥嫂一家人。”
“为什么?”江意在沉默很久之后问出如此一句话。
“不甘心。”
“故事挺长,”梦瑶似乎未曾想要隐瞒。
“我老家去甘州坐火车还要走三十七个小时,没有大巴,没有公交,从我出生的地方走到最近的地方去做乡镇大巴车,也要步行七个小时,翻四座山。”
“坐在警局的两个小时里,我数次无地自容地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梦瑶倒了杯水递给她,她刚想接起,电话响了,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果断地掐断。
这晚,江意之所以开酒,以为这会是两个女人互相诉苦的平常之夜,本想品着红酒聊着天,完美鞥地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你会做饭?”江意惊讶了番。
“那天下午,我回家告知家里人这个消息,我看着我的父母,爷爷奶奶以及哥哥都沉默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沉默让我心如刀绞,他们坐在屋子里,低垂首一言不发的模样好似在逼迫着我向命运低头,他们问我,能不能不读,我不敢说出反驳的话,我得过分懂事让我羞于开口去为难父母,于是——我也沉默了。”
她望着梦瑶:“为什么会一直留到现在?”
一个从极地苦寒之处挣扎出来的女孩,本来迎接更美好的生活,可没有。
“即便我站上现如今的位置,即便我拥有了现如今的生活,即便我现在不再贫穷困苦,可这都是外表,我内心深处还是那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孩子,因为不甘心驱使我站在了这个城市。”
梦瑶靠在椅子上,眼眶微红,叹了口气:“后来我在那位夫人的资助下读高中上大学。大学那几年,我疯狂打工,疯狂拿奖学金,大四毕业那年我攒了将近十万块钱,根据那位夫人给我的地址想去把钱还给她,那日、我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条裙子,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带着十万块钱去找她,我的背包里,背的不是钱,而是我这些年的尊严,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去的那一天,正好司家被查抄,司柏的父母相继离世,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坐在司家大门口哭了很久很久。”
江意干脆利落的话打断了梦瑶的话。
紧接着道: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冲上去拦住他们。那么我此生的命运会不会大有不同?会不会过着平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直面父母的死亡。”
“给傅董拍个照片?告诉他,他前妻正拿着他的酒庆祝离婚。”
江意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去, 看着架势是想去给梦瑶做饭。
但在梦瑶跟前,她仍旧是面不改色的冷淡样儿:“你拍, 指不定傅董还跟我隔空碰个杯什么的。”
“去过。”
江意低垂首,指尖扒拉着头发回应梦瑶。
“羡慕你重来之后还能遇到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江意唇边吊儿郎当的笑意戛然而止,她望着梦瑶:“区别在哪儿?”
“区别在于,傅奚亭不会让你跟着他吃苦,但司柏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