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兵卒如刀,将者掌鞘(1/2)

第645章 兵卒如刀,将者掌鞘

此时的临湘,长沙太守张羡正在巡视城头。

这是一个年约四旬,正当壮年的汉子,无论身量还是相貌其实都颇为普通,若是脱去身上那件锦色的铠甲丢入人堆,乍一看去,怕谁也不会看得出来,此人竟是一位执掌长沙所有军政事务,影响力更涉及大半荆南的封疆大吏。

后世的史书上与张羡有关的笔墨不多,对其个人特点概括起来就是三句话,性格屈强,甚得民心,与刘表不和。

屈强便是倔强的意思,这样性格的人会出现“甚得民心”却又“与刘表不和”,其实便很正常了。

因为说白了,在面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时,表现出“屈强”的一面,那就是为人刚毅,极有主见,但要是面对自己的上官时,你也表现出“屈强”的一面,那只会是被认为是不明事理,不知进退,甚至是不分尊卑了。

但话说回来,要是只敢在下属面前坚持主见,面对上官时却唯唯诺诺的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性格屈强了。

如张羡这样的性格者,两汉时其实颇为多见,傲上而不忍下的关羽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不过相比关羽,张羡的行事作风其实更像西汉的名将李广,更适合用“傲上而媚下”来形容。

而他治军的风格也和李广极为相似,李广治军,士卒乐为所用。张羡治军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对部下们的要求并不严厉,甚是宽松,这样的情况下,便导致长沙军的战力并不算差,军纪上却不严明。

当张羡来到城头巡视时,城头戍卫的士卒们很多都是站立得松松垮垮,有的把枪矛夹在胳膊里,懒洋洋倚墙而立;有的索性就坐在垛口内,三五成群,聊天喧闹,张羡连过了几个垛口,有站起来的,也有没起来的,但是不管是谁,和张羡说话却都很是随意亲近,大异寻常的将卒之间。

“将军怎地小觑人哩?”

“所以即便我与华歆颇有私交,为大局计,嘿,也只能见死不救了!“

张羡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意已决,襄阳援军未至之前,不发一兵,不出一卒,唯固守城池耳,临湘城坚墙高,又有护城河以为依仗,只要军卒充足,便是建昌失陷,王政悉起大军,驰骋而出,兵临城下,也是难得寸功,难进寸步!”

“且建昌正当要道,古人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样的城池主动弃守,是否有些可惜?”

话音刚落,张羡还没说话,周围已响起一片嘘声,有人便喊道:“韩都伯,将军说你是浑人,我瞧着伱可一点不浑,可精俐着呢,”说着捏起嗓子,学起他说话的声音道:“瞧见没?就这把刀,砍过的敌人脑袋真是数都数不清,起码也过百了我呸!”

樊令郑重地点了点头:“请太守示下。”

“你数不清,我来帮你数清,就从最近的一战说起,去年洞庭湖那边水贼作乱,将军令咱们出击,交战三次,第一阵,你砍了两个人,次阵,你砍了一个半”

“然也。”张羡道:“敌人本就更擅陆战,又是当世强军,即便我临湘城内目前已聚集了万余人马,若是出城与其野战,胜算却也不大,更是主动放弃地利,是为‘以我之短,对敌之长’。”

县尉樊令说道:“扬州甘宁部攻城不止,数日内接连发起了六次攻势,豫章太守华歆已再次遣人告急,说西边的城墙已有多处坍塌,若我军如果还做壁上观,不派兵救援,恐怕近日便要破城了。”

他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一旁的众人不由深以为然,张羡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你只看到了这一点,却忽略了另一点。”

众人思忖片刻,纷纷颔首,“然则这又说明了什么?”

城头上笑声一片,那韩都伯羞恼成怒,瞅了眼说话那人,不过是个什长,也敢编排俺这上官来了?真是没大没小!有心厉声呵斥,却想到张羡就在面前,他这太守、将军都没摆出什么官架子,自家如何能摆?

只得冷哼一声讥道:“嘿,乃公就算砍了一个半,那总归是削了贼人的脑袋,你这三寸钉的刀,恐怕是最多只能摸到贼人的腰吧?”

“足够了。”张羡道:“只要咱们能坚守不出,临湘便不会有失,按吾推算,建昌依仗地利,起码还能坚持个十天半月,拔除这个钉子之后,扬州军的主力才可大举出山,在城外的平原安营扎寨,铺设补给线,到他们准备妥当,恐怕也到四月底了。”

张羡微微摇了摇头:“这是华子鱼派出的第三波信使了吧?”见樊令点头,便道:“建昌地形本就狭窄,扬州军若是攻势当真这般猛烈,哪里能让他的信使这般轻易突围?”

士卒如此,张羡亦是如此,看着熟悉的人,遇到踏实肯干的,张羡或者抚慰几句;而若是碰见无赖脸厚的,或者干脆就一脚踹过去,笑骂几声,姿态放得极低,俨然乐与士卒们打成一片。

张羡道:“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原本他就计划走建昌这一路攻伐荆襄,之前不过是故布疑阵,虚晃一枪,那么便说明他定然早已准备充足,有极大的把握认为这般行军更有利于战局。”

又有人道:“对啊,俺也听说了,这次打建昌的乃是咱们荆州之前的叛将甘宁,若是去救建昌,或能擒住此人,岂非大功一件?”

“既是有备而来,其麾下部曲又乃当世强军,即便建昌地形险要,毕竟不过是一座县邑小城,如何能抵挡的住?所以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攻打建昌上,徐州军并非全力以赴!”

“再且说了,建昌乃是山城,想要速克,便只能出其不意,寻求突袭一战而下,华子鱼既然支撑过了头几日的攻势,如今扬州军再怎么强攻硬取,起码也要费足月的功夫,”

“太守所言甚是,只不过”

张羡肃然说道:“其二,徐州军百战之师,兵锋甚锐,加之近年战绩彪炳,士气正盛,所以首战极为关键,宁可坚守不出,也不可轻易与之在野外接战,要么不战,要战便必须得胜!”

那姓韩的都伯大为不忿,嚷嚷着道:“莫要忘了,俺能做这都伯,可也是靠人头换来的!”说着抽出钢刀,弹了一弹,“瞧见没?就这把刀,砍过的敌人脑袋真是数都数不清,起码也过百了。”

“其一,临湘不容有失,此城一失,长沙全郡皆如累卵,荆襄的全局亦会变得不可收拾!”

听到这话,张羡循声望去,当即认了出来,乃是麾下一个颇有力气的都伯,当即笑骂道:“那甘兴霸虽为叛将,却是勇武过人,乃是一员虎将,怎么?就你韩二愣子这样的浑人,也想拿他来换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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