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淀的重量(上)(1/2)

题记:

夜,黑暗、寂静、孤单、神秘。从古至今,总有太多的题材取自夜晚;总有太多的秘密存于夜晚;也总有太多的故事,讴歌夜晚。

我喜欢夜晚。因为,它黑暗的无比寂静、寂静得感到孤单、孤单而显得神秘、神秘又令人着迷。在这触及心底的黑夜之中,一切事物都褪去了伪装,规则都渐渐变得疯狂,人性也无处遁藏;因此,很多时候、很多事物,看的反而比白天清楚。

日本,作为一个灵异的国度,也算是世界知名的了。而我,在东京生活了好几年,去过的地方也非常多,足迹几乎遍及了全日本。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于是,我便将这一个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写进了日记。如今,我再次翻开日记本,回顾往事,才发现,居然尽是些令人感动的画面。不由得,我产生了写作的欲望,想要将那些故事好好整理一番,然后编成小说;也没想过什么其他的方面,其实就是单纯的希望有人能够分享我的感动。

那是我刚来日本留学的两个月后,由于在国内日语学的不错,所以经过这两个月,我已经能正常的和日本人进行交流了。

那时的我,还不习惯夜间出门,每天忙忙碌碌地却又一事无成,脑袋里从未深入思考过什么东西。就是这样的我,在一天晚上,实在不堪忍受蚊虫的袭扰,便出门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到便利店买了一盒蚊香器。结果没有想到,走在回宿舍的半路上,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路边的屋檐下。

这是一条并不宽的小路,四周全都是各具特色的居民楼,而且高度很少有超过4层。日本的建筑就是这样,出了繁华的商业地段,往寻常巷陌里一走,就会发现——什么样子的房子都有!西式的、和风的、现代的、古代的......所以,我有的时候就在想:日本的作家估计都挺难做的,因为一旦涉及到场景描写,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刻画这五八门的街景......

除了那些眼缭乱的居民楼,日本的绿化也是非常好的。就拿我眼前的街道来说——两旁整齐的种植着两列樱树,茂密的枝条占据了整条路上空的四分之三。可惜的是现在已经六月了,樱早已落尽,将粉红色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绿色。

路灯昏黄的光线,投射着树影在地面不住地摇曳。那哗哗的声响,萦绕耳畔,不知是雨声,还是被拍打着的、树叶之声。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这一种声音,在不断地冲洗着人们的心灵。如果要我现在再面临那个场景,多半会微笑着享受这片刻安宁吧。但是,那时的我,并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有些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我发出了恼人地抱怨:“切!真是倒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就这样等在路边,等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雨。

于是,在那一周的周末,我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衬衫和长裤,一大早就来到了樱的家门口......

我的瞳孔瞬间扩散,一瞬间,很多事情都明白了。于是下一刻,我释然地笑了:“这么说,你还真的是一个鬼呢。”

森也耸了耸肩,答:“没办法,第一印象没搞好的我,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喽~。当然,那一天,我们还是没有怎么说话,依旧在沉闷中度过了这段时光......”

“等...给我等一下啊!谁是你老婆啊!”樱一下子就慌了,急忙辩解道。

说完,森便自顾自地开始从怀里掏东西,看动作,似乎是在找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感觉他的表情落寞了很多。勾起的嘴角平了下来,上扬的眉头也变得疲软,眼神失去了光泽,充斥着难以言表的忧郁。他,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么很遗憾,你猜错了。”

森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说:“人生不是赛跑,无所谓快慢、长短,因为到了最后,每个人都会到达同一个终点。在这条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让自己走的更加充实,才是真正的意义......这,是我用了几十年,才真正理解的一句话。”

关于这个老奶奶,我听说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她是从福山市搬来的,来的时候她才只有20岁左右,只身一人,还怀着身孕。关于她的丈夫是谁,至今没人知道;而她也一生没有再嫁人,就这样一个人把女儿养大,送她嫁人,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守在那间房子里,直到去世。据说她生前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的摇椅上,默默地看着下方寂静的街道。

门里的樱还是很害怕,战战兢兢地说:“那你起码也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啊!而且,我还没有允许你这样主动上门啊!咱们的关系还没近到这种地步吧!”

森紧接着又问道:“那,你是要过那种充满激情、跌宕起伏的生活,还是平平淡淡、一直到老的生活?”

于是,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蹲靠在了墙边:“唉——!”随着这一声叹息,思绪也渐渐的开始飘飞。

久坂樱听完我的这一通胡言乱语,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红着脸转过身去,然后轻轻地、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回家吧。”

于是我哑口无言,不得不服输了:“好吧,你猜对了。真不愧是干警察这一行的......”

第一天,她从家里出来上班,被我看到了,但是我假装没有发现她,继续缓缓向前走着巡逻。而她,也很快的发现了我,于是第一时间便转过身去,想要绕路逃走。

她每次的回答都是——“来看朋友。”

我听罢,露出了狡黠地微笑,说道:“你喊?我还想喊呐!”

森倒也开朗,当即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反倒是我,显得有些多嘴了。”

“谁呀?一大早就叫门,我还想多睡会呐!”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情瞬间澎湃了起来。

“森,说真的,在某些方面,我真的很佩服你。”我捂着肚子,忍着笑意,说道。

森听罢抬起了头,将帽檐向下扯了扯,似乎是想遮住什么似的,幽幽地说:“孩子?呵......我的妻子在怀着我的孩子时死掉了,所以,我没有孩子。”

然而,久坂樱竟然面不改色地看着我,淡淡地说:“那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你不就是希望和我发生点什么嘛!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于是她挑着眉毛,一脸怀疑的看着我,问道:“为什么啊?”

森扬了扬眉毛,勾着嘴角说:“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随后轻轻挥了挥手,“去吧,回去吧。睡醒以后,如果有精神,就去上课;没精神,就请个假吧。”

“哈!小家伙,你这话说的可是莫名其妙呀!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能帮我什么呢?”

“咚咚咚。”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房门。

“生命的重量吗......”于是我苦笑两声,稍微低下了头,就连语气都变得很轻:“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走的快一点,之前的时间就没办法弥补了......”

森顿了顿,面带疑惑地说:“1925年9月生的,怎么了?”

至于结果,那当然是假的。我拨过去以后,接电话的是一位老奶奶,而且她也不知道千夏是谁。于是我又立刻按照纸条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结果......那是一个中年大叔的家。

当天下午,我将久坂樱送回了家,当然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她在和我赌气,而我的嘴也比较笨,不知道如何去缓和气氛。然后,当她走进家门的一瞬间,我忽然问道:

久坂樱身形一顿,然后无奈地转过身来,笑了笑:“是啊,好巧啊,森警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于是我收起了笑容,轻轻地、试探性地、正色道:“能给我讲讲吗?你的故事?”

我也不气馁,直接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那我下周六再来找你玩哦!”

我顿时满心欢喜,连连点头:“嗯!好!打扰你这么久真是抱歉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喂!警察先生!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啊?”她终于忍不住,回过身来,双手插着腰,气鼓鼓地对我说。淡绿色的连衣裙,因她的转身而轻轻飞扬。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我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森没有说谎,那么他就是在1945年左右去世的。而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有90岁了吧......

我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问:“今天有空吗?一起出去逛逛吧!”

“骗人!你今天绝对没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你了,就答应我一次嘛!”

“连我的真名都知道了啊!!!不需要!我完全不需要你的歉意!”樱有些抓狂地喊道。

有了这些线索,我继续往下追查。最后,在周六当天的晚上,我便查出了“千夏”的真正住址,也知道了她的真名其实叫久坂樱。然后,我就开始有意的在她家附近巡逻。

“钱够就好,没必要大富大贵。”我想也不想地答道,因为这是我的心里话。

“嘛,我也可以理解。”森无奈的耸了耸肩,“现在日本本国人之间都很难成为朋友,更不要说和一个异邦人了。我也是经常能看到这种情景——看似很亲密的几个人之间,言谈之间却永远说着说着场面话,什么‘よかった’、‘おいしい’之类的,感觉完全就是在客套嘛。”

于是森勾了勾嘴角,说:“那就要看你想收获多少了。你将来是想过那种大富大贵的生活,还是小有资产、衣食无忧的生活?”

“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见状,知道再装下去就要错过机会了,于是急忙高声喊道:“哎!铃木千夏小姐!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听到这里,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森的肩膀说:“你可真行啊!这完全就是在耍赖嘛!也难怪久坂樱会一脸的不爽。”

霎时间,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震耳欲聋,那是它狂暴的呐喊!仿佛要挣脱什么东西似的,疯狂的、忘我的呐喊!

“对不起,森,我不想说。或者至少......不是现在。”

于是森疑惑道:“你的出勤率是多少?很危险吗?”

我对此也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外面的雨,似乎是小一点了,于是回头对森说:“呐,森,和你聊了这么一会,虽然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挺愉快的。那么,我就先回宿舍了!改天有机会再见吧!”

“我猜错了吗?”

我见状,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他的握在了一起,扯了扯嘴角,答:“林子源。你可以叫我小林......嗯,就是《七龙珠》里那个小和尚的名字......”

“哈?”久坂樱皱起了眉头,脸色微红,“你难道是变态吗?好恶心!离我远一点!”

森闭上眼,笑了。可是,笑得却很沧桑,能感觉到有一种岁月的厚重感:“为什么想要听呢?小伙子,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后来,我又等了两天,到了周末,总算可以暂时放下枯燥的工作了,却又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于是,我第一时间便掏出了她留给我的那张纸,然后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忽然,森转过身去,靠在了墙上,淡淡地说:“果然,你太急躁了。”

我也想都不想的答道:“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如果把你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间,我看了看屋檐外,依旧是大雨倾盆;密集的雨点如水帘一般,甚至连本就昏黄的灯光都被遮蔽了。不由得,我下意识地开始踮脚尖,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插在了腰间。

印象中,我好像记得三个月前这附近有一位老奶奶去世了;享年90岁的她,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吧。我之所以听说过这件事,是因为在这位老奶奶的遗言中,说了要人们在她的棺材里放进去一把烟斗,而且那个烟斗的款式即便在20世纪上半叶里也是很特别的。她的孙子为了这个遗言四处奔走,可是这种东西在现代真的不好买;最终无奈之下,他便请人按照照片上的模样,做了一个出来,放进了棺材......

“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接下来,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她送回家的,只知道那个时候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言语。我就这样愣愣地,跟着她,抵达了目的地。

于是我看着有些过于自来熟的森,略微无语:“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这种话从一个人日本本国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很奇怪的啊。”

那一天,樱格外的绚烂,阳光也刺破阴霾的天空、普照大地。就在那个平凡的铁道路口,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知道,自己的世界就已经交予她了......

森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呀!”

“哈哈!小林你还真幽默呢!”森开心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偶然间遇到了她——久坂樱,一个耀眼的女孩。她非常的与众不同:步伐坚定又不失活泼,飘扬的长发彰显着性格,眼神中充满了我未曾见过的光芒!她没有麻木、没有妥协、没有迷茫,她的灵魂永远不会对这个现实屈服!

我也很坦率,直接就说出来了:“因为你很美、很可爱,我喜欢你。”

“没问题!千夏小姐!”我顿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没空!我有事!”久坂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那,是1944年的春天......

理所应当的,久坂樱直接关上了门,冷冷地甩了一句:“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森听了,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一脸正色地看向我,轻声问道:“我能问问吗?你这么急躁的原因?”

于是我站定脚步,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对她说道:“我叫森健太郎,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稍微错愕了一下,我便抛开了心中的疑惑,转而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问道:

“现在想来,那还真是糟糕透顶的初次见面呢!”讲到这里,森笑了,笑的很甜、也很幸福。而我,就这样看着森,也笑了......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呢......

“你到底要怎样啊警察先生!你再跟着我,我可要报.....喊人了啊!”二十分钟后,她再次回过身来,一脸恐吓的表情对着我喊道。听起来,她似乎是要说“报警”的,不过,大概是想到我就是警察,报警恐怕没什么用吧,所以临时改口成了“喊人”。

于是森嗤笑了一声,答:“那不叫充实,那只是戴着充实的面具的、真正的空虚。”

森摇了摇头,答:“我是说你可以走慢一点,但没说你可以不用走......你现在的情况是太过急躁,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走的太急,生命就会充满浮躁,当你终有一天回望过去,就会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尽是些浮夸,而没有重量。因为重量,是需要慢慢去积淀的。”

这一次,我可笑不出来,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要回宿舍,而不是回家呢?”

久坂樱缓缓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这一次却没有急着摔门,而是问了我一句:“下周六,你还会来吗?”

那之后,我每周六都约她出来玩,而她也不再抗拒我的邀请。两个人之间慢慢的开始有了交流,也会共同讨论一些话题。虽然她还是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但是,我也很知足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狂热于工作,不会再每天把眼睛瞪得溜圆,跟探照灯似的在大街上捕风捉影。不知不觉中,我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开始学着等待;并且渐渐发现,这样的等待,比我以前拼命的工作,还要有意义——至少对我自己而言,是这样。

再之后,我和久坂樱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也开始经常悄悄的来到警察署外面,在我开始巡逻前偷偷看我在警察署里走神、以及傻瓜一般的笑容;当我开始巡逻时,她又如兔子一般跳走......当然了,她这样的行为其实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我和同事们毕竟都是干警察这一行的,对我们而言,她的隐匿手段着实幼稚。

“那你着什么急?就算请一天假用来睡觉也没关系吧?”森忽然笑了。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你再不走,我可要喊救命了啊!”

于是,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缓缓地将烟雾吐出,这才睁开双眼,慢慢的笑道:“也好,反正没有别的事,就来跟你唠唠吧。”

于是,下周六,我就又来敲她的房门了......

森摇了摇头,有些戏谑地看着我,说:“虽然不是未来人吧......不过,别看我这个样子,实际上,我的年龄就算是做你的爷爷都嫌小呦!”

在说出这段话的第一时间,我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因为不管再怎么说,这样进度推进的也太快了!当然了,后来事实证明——有些时候,重病就必须要下猛药!

“是又如何?”

这样,我们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拦住了她:“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属于警察监管力度很松懈的地区了,那里很乱,非常危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那种人毕竟太少了,十个留学生里都不见得能有一个这样的人。”

那时的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非常的急躁。刚刚当上警察的我,凭着一股子干劲,认为大好的青春不能浪费!所以每天都在拼命的巡逻,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试着将一切罪恶扼杀在摇篮中。因此,我也过得非常累。感觉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情在等着我,也曾自以为这样很充实。可是,要让我现在再去回想——我当时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我自己而言有什么意义。其实说白了,我只是怕了。我害怕自己变得空虚,所以将另一种形态的空虚命名为充实,借此来逃避自己很茫然这一事实,而且更可怕的是——我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对此渐渐的麻木了、习惯了,不再思考更多,只为活而活......

“啊——!!!知道啦!你别喊了!我跟你去就好了吧!等我稍微打扮一下!但是!地点由我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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