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龙煖辰（2/2）
可就是没有流邑村的人从山里出来。
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送他。在稍显开阔的村口熙熙攘攘，像过节一样热闹。
“我不会安慰人，”风洛棠小声说：“但是我知道一个地方，战火连天，每个人都在痛苦中失去却没有时间和机会流泪。”
龙煖辰的梦总是从日出开始。
他总梦见黎明时分，终于翻过最后一座大山，徒步回到离开两年的家乡。
但现在他的脸上和眼中，完全没有神采。
龙煖辰喝着感觉挺合乎现在的心情。
仡芈奶奶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女。
“杨伯伯，”龙煖辰看见来的人都表情严肃，也不禁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教务处的老师和家乡来的人们。
“我们也许需要你的帮助。你帮了我们可能也就帮了你自己。”风洛棠说话时目光中有些小坚定。
龙煖辰低头定睛看那双翅展开的龙，见那龙尾竟真的左右摇摆起来，龙眼也闪闪烁烁。
仡芈奶奶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叫她邦莱姨，是苗语里朵的意思。
龙煖辰在梦里又回到自己离开的那天。
那少年很有礼貌，虽然一言不发，但还是加了邵易的微信，并给他发过来了姓名和电话。
晨雾淡了些，露水浓重。
她的脸上一直笑着，浑浊的眼睛里却不停地流泪。
“两个星期前咱们家乡发生了七级的地震，想必你在新闻上也看到了。”杨伯伯停顿了一下，试探地望了龙煖辰一眼，才缓缓地说，
龙煖辰感觉脸上十分冰冷，用手一摸，湿津津的竟然全是泪水。
不知为什么，他在风洛棠和邵易面前毫无拘谨，就像是从未谋面的亲人令他松弛和安心。
邵易看见龙煖辰的时候，被这高大黝黑的小哥狠打了一下眼。
“咱等会儿他，”风洛棠说她很想知道这个黑少年为什么会交白卷。
他射得一手好箭，打得一手好飞镖，还学会了所有他奶奶的苗家医术。
风洛棠被吓到了。她连说了三遍“那个什么”，然后扯回点镇静地说：“少爷，赶紧的，面巾纸。”
直到杨伯伯带来泥石流覆灭村庄的消息。
龙煖辰轻轻说：“不用了。”这是他从昨天上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龙煖辰向记忆中的村子现在的石块瓦砾中走去。
今天是周六，同宿舍的同学全不在。
风洛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那对着试卷发呆的黝黑少年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低气压中。
她怕龙煖辰看见她在流泪，所以一直忍着没有用手去擦拭。
奶奶说：“奶奶没有见过。乖娃儿。”奶奶还像龙煖辰小时候那样捋了一下他的头发说：“龙本来就会飞，有一对翅膀一定飞得更高更远。”
而他的奶奶就抿着嘴乐，一边乐还一边拍拍他的臂肘，提醒他向村里的乡亲们致谢。
他小时候问过仡芈奶奶他的父母哪里去了？仡芈奶奶总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他的父亲是大积石山，母亲是山上的樟树王。
风洛棠和邵易教会了龙煖辰做自己希望梦到的梦。
他就像那天盯着考卷一样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嘴里却断断续续用不特别“溜儿”的普通话讲述了他自己。
邵易忍不住多撇了他两眼，感觉他是那种杀手之气扑面而来，实力超强劲的对手。
在梦里龙煖辰回到小时候。他没有父母，是村里仡芈奶奶抚养大的。
“奶奶，真的是活的龙啊！”奶奶咪咪笑得没牙没眼，用手指点点龙煖辰的鼻子，抿着嘴什么也没有说。
他觉得这家伙面无表情，绝对长了一张学霸杀手的脸。
龙煖辰再次昏昏沉沉回到宿舍。
“是挺不对劲儿的。我还从来没在百分百学霸的考场里，看见一个敢交白卷儿的。”
下午还有数学竞赛。龙煖辰只带了一支笔，神情麻木地出现在另一所著名附中的考场里。
他知道今天以前的所有一切除了十五年的记忆，只留给他龙煖辰这个名字和这个手环上的墨玉翼龙。
那个脸色黝黑的家伙，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可是当他再次去看学霸杀手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真的是有些小惊诧的。那家伙还是仍然只字未动。
邵易心里撇了一下嘴。
龙煖辰擦拭了一下冒了热汗的额头，抬头向远处张望。
杨伯伯讲完这几句就踌躇着不知如何往下继续。“你家乡的流邑村这次受灾很重，整个村子被泥石流掩埋了。我们是上周才打通了道路赶到救灾现场。但是没有找到你的奶奶。”
对他说：“龙煖辰。你的名字不是奶奶起的。名字就刻在这个手环的后面。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带着这个手环。好孩子，把这个手环带上吧，它会保佑你一辈子都好呢。也许还能帮你找到你的爹娘。”
来的几个人只有中间的杨伯伯龙煖辰认得。杨伯伯是家乡苗族自治州的管教育的领导，也是亲自把龙煖辰送来北京读书的人。
邵易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起了尸横遍野的平阳，想起了李落棠。
早晨的霞光对于山间的谷地总是晚些。
龙煖辰是讫芈奶奶从山上捡来的，并把他抚养大。在龙煖辰十二岁那年，讫芈奶奶将这个手环套在了他的手上。
在山谷尽头村口的方向，应该有一座立着的青石坊，石坊上会有模糊刻着的三个字：流邑村。
龙煖辰说他这两个月总是做梦。反反复复都是一样的梦。
只有邵易有一分钟的机会在门口堵住他，声称要对竞赛题答案。
这种安静让龙煖辰的心不安，越来越有一种想叫人的冲动，却不知道应该叫谁。
这是他熟悉的教室和几乎熟悉的题目。作为这所附中里名副其实的学霸，邵易多少还是有些主场的得意。
龙煖辰摩挲着手环上的巨龙，扬着脸裂开嘴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对奶奶说：“真好看！奶奶见过真的龙吗？我的龙怎么会有翅膀呢？”
老师对双眼红肿的龙煖辰轻声说“有同学找你”。
只要龙煖辰希望，他就可以梦见所有这些。
仡芈（读哥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