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1/2)

第7章 雨夜

宫帷深重。

四架交错枝型落地灯架上高低错落地闪烁着荧荧的灯火,把一间巨大的宫室照得明亮。

火光的跳动,给帐幔低垂的宽大床榻处涂上一抹灵动和魅惑的暖色。

床榻前,一个女子正对着铜镜散开云鬓高盘的黑发。

她媚眼如丝,樱红而丰盈的双唇轻轻地撅起着,向着铜镜哈了口气,发出一声轻叹。“唉,我的嘉,你怎么就看不见奴家的美貌呢?!”

说完,她缓缓起身,轻摆起窈窕的细腰,袅娜地朝床榻走去,然后风情万种地慢慢扑倒在锦被之上,呢喃道:“当真是该杀呢!”

风洛棠手握铜镜入梦的第一场第一幕便是如此香艳的深宫内室。

风洛棠不知这美人是谁,见此场景正困惑惊讶,却见到从床榻另一侧走过来的懵懵懂懂的邵易,赶紧轻喊了一句:“少爷,我在这儿!”

邵易刚要左右环顾,风洛棠又加了一句:“别乱看行吗?!少儿不宜呦!”

他曾经是那样的骄傲,曾经是他父王最器重的儿子,因为他是嫡长子,他生下来就是太子。

“嘉哥哥,”公子嘉最喜欢他肉团团地拽着他的袖角,奶声奶气地叫他,“嘉哥哥,陪我玩儿呗。”

两个人加快脚步,迅速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向深宫大殿的外面走去。

夜色正浓。

两人正在犹豫是否冲入大雨中离开皇宫,却同时在黑暗中看见,就在寝宫门外,暗夜里有一个人影站在雨幕中。

“我想也是这样。我刚进来时就站在她妆台的边上她都看不见我们。”邵易回答道。“原来在梦里,我们可以看见和听见,可是其他人却看不见我们。像隐形人一样!怎么样,好玩吧?”

公子嘉从小到大堆过很多雪人,只有这是唯一的一次被人婆婆妈妈和指手画脚。

从母亲走了的那天,这黎香宫的宫门,永远对公子嘉关闭了。

风洛棠和邵易面面相觑。“这人是谁?”两个人的脑子里闪出同一行字幕。

“父王对我说应当认命。可是我偏不信。我不能认命,赵国不能认命,我偏要争上一争!”

那个稚气未脱的玉人一般的孩子,披着绒绒暖暖的雪貂裘子,眉眼弯着却话语冰冷地说,“让她跪在那,永远不要起来!”

滂沱的大雨同时也发出巨大的声响,掩盖了那深宫中的所有声音。

黑色的雨幕在暗夜中仿佛接天连地,令人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一张年轻秀美瓜子脸,在银甲红衣的衬托下生动非凡,嘭地撞进公子嘉的眼里,仿佛一抹阳光倏然暖化了所有的冰雪。

公子嘉感觉他的心里正在迅速地冷却,冰冷得就像这雨水,彻底凉到接近冰点。

这样和那样说着,他们就堆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雪人。

“是不是你拿的东西不对啊!我看这大概就是那个娼后吧,鸡香浓郁,受不了!”邵易也脸膛发热。

那人身材高大修长,即便是在如此的大雨中也依然挺拔俊逸。

公子嘉记得那天那个雪人很特别,有红红的鼻子,裂到耳朵的嘴,和一双

“奴家的王不来奴家怎么睡得着。”床榻上的美人发出娇滴滴的声音,随后翻身俯卧,用双肘略支起上半身。

床上的女人欲推还羞地说:“王啊,奴家还有什么想的要的,只要王在我身边的每时每刻”

后面的呢哝情话随着那美人儿嘤咛一声滚入王的怀中,便被两个人紊乱交错的气息淹没了。

可是王上就这样对他拂袖而去,不耐烦地重重关上了眼前这道寝宫的大门。

但是他还是坚定地站在那里,几乎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寝宫的大门,宛如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黎香宫,这曾经是父王和母后的寝宫。

公子嘉摇了摇头,说:“其实雪人很可怜的。”

邵易也望见了风洛棠,赶紧加快脚步向他走来。从那美人的身边走过时,那依然拧动腰肢在床榻上的女人却毫无察觉。

“哎等等,这个好像是赵王啊!这样的华服,又是黄金的发冠,肯定是那个什么赵悼襄王,好像叫嬴偃。”邵易说。

父王母后从他小时候就把他作为储君培养的,请最好的太傅,聘最好的武师。

风洛棠听见那女人媚骨的声音不由得脸腾地红了,赶紧拉着邵易就想往门外走,说:“我明明写的是‘李落棠’,这明显不是啊!看不下去了,这三级片女主啊!”

然后摇头晃脑地踱着步子走到雪人近前,若无其事地拔下那柄短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插在自己腰间了。

可是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好像还是好多年前,他的父王就很少来这座寝宫。

公子嘉颓然地松开了手。那一简镌刻着血与火的军情战报砰然跌落在雨水中,溅起一片水。

公子嘉最记得清楚的是她眼睛里有一种阳光一样的光芒,让人温暖而安心。

战况日益惨烈。武安被困,又有几个城丢了。

晴儿真的就永远起不来了。曾经爱笑的小女孩,变成了比雪球更硬一些的一团雪。

雨水将他所有的衣袍尽数打湿,贴在身上,也顺着他的发梢和脸颊肆意流淌。

曾经的老将廉颇已出走楚国垂垂老矣。被王城边缘化的大将军李牧也远在天边。

可是,他将手中的竹简攥得更紧,秦国的进攻已经将赵国的西北部土地,割裂成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段战场。

第二天早晨大雪依旧没停。

磁水长,磁水泱泱,棹舟北上。

只见那个可能是赵王的人刚一进门就沙哑着嗓子大声地说:“我的畅儿,我的王后,你已经睡了吗?”

他常常眨着他的大眼睛乖乖地说:“嘉哥哥,嘉哥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从小到大那个玉娃娃弟弟最爱说的就是这句话。

雨中立着的那人没有说话。

从那时开始,他常常看见母亲哭泣,看见母亲绝望地将铜镜狠狠地摔碎,看见母亲不再穿那一袭绿衣,不再哼唱他从小就听腻了的歌谣。

同一个早晨,他第一次见到了李落棠。

“好像看不见也听不到我们吧?”,邵易小心地看了一眼女人的方向又快速收回视线对风洛棠说。

而那别人,没过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弟弟,名字叫迁。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那门客略显苍白的年轻面孔。

那赵王娴熟地甩掉金冠大袍,只着白色中衣扑到床上将那美人一把搂了过来。

公子嘉其实只恨那个拿走母后一切的女人。

“我的小畅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呀?你已经是最年轻的王后,迁儿也已经取代嘉儿当上了太子。就是天上的月亮我都摘了给你,你到底还要什么呀,我的心肝?”

从那天起,公子嘉才明白,那可爱的玉人儿一样的弟弟,原来却有一颗硬冷的心肠。

然后,她就用挑战的眼神逼着公子嘉开始堆雪人。

这男人已经显出老态,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他眼角有些耷拉,眼袋很大,脸上皮肤松弛,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