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惊鸿一笔（十）帝韵（2/2）
“陛下有旨！宣！上官婉儿进殿！”
“有人欲借我之手行刺陛下，为我铺平抵达长安之路。
“若是得了陛下欣赏，上官姑娘家人自可一并接来长安。”
其实这妥当之下，对她自身而言，藏了不知多少凶险。
应该，是关外的消息还未传来，这位武大人尚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
御气！
他说这话时笑容有些僵硬。
武大人偷偷抬头看了眼高台，心念急转，见陛下迟迟不开口，立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扯着嗓子呵斥：
上官婉儿不紧不慢地说着：
“辛苦上官姑娘，稍后拜见陛下，可莫要失了礼数，也莫要太过慌张。你此前练的字我看了几幅，正常发挥，肯定没问题！”
临来长安，家中已进驻了李大人的诸多护卫，他们乔装打扮成护院、仆从，名为保护、实为监察。
那是，自己离家前，在李大人派遣的诸多护卫注视下，将自己缝制的一双绣鞋递给了母亲，鞋垫中夹杂着她的锦囊密信。
【关外上官府发生惨案，末将带人赶到时其内已无活口，总共有一百二十余名护院装扮之人惨死其中，尸首被堆积在前院，经判应为昨日遭难，众死者应为关中某地兵卫。上官府家眷没有半点踪迹，府内财物也被搬空，或为乱匪所为。】
“大人，”采娥做了个鬼脸，“祝您马到功成！”
身周有大批黑影涌来。
“陛下并不知，此笔帖与我祖父并无干系，是我幼年时为人蛊惑，模仿祖父笔迹抄写下此贴。
又是凭的什么，于云中那般多匪徒乱兵之地，护住这些产业。
武大人一把将竹筒夺过，解开那一层层纸帖，自其中倒出一只窄窄的纸条，打开之后，眯眼辨认着蝇头小字。
武大人含笑迎了上来，身着官服的他，此刻也有了几分富态之外的威武。
上官婉儿笑眯了眼，迈步去了侍卫的队列。
大殿之内那些机关兵卫犹在追逐上官婉儿的身影，但上官婉儿身形落下，再次跪坐在原本位置，也不去看女帝身影，只是道：
“陛下应该看过这幅字帖。”
这能呈给陛下吗？这不是在骂陛下吗！
“陛下！臣有罪！还请陛下准许将上官婉儿拿下！她极有可能是来行刺的刺客！”
寥寥数十字，让那武大人刚恢复少许的面色再无半点血色。
围攻之势犹自不停。
上官婉儿平视前方，嘴角笑容渐渐收敛，双手端在身前，目光只剩宁静，迈步踏入金殿。
给母亲的密信中，她将一切安排妥当。
这就是这些‘大人’的世界吗？
尔虞我诈、不得安宁，满嘴仁义道德、满肚龌龊伎俩。
“权势之争，此时的我已明，但那时的我不明。
此刻已有大队机关护卫自两侧殿门冲来，将上官婉儿团团围住。
武大人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官婉儿微微点头，双手端在腹前、挺胸昂首，走到那宽阔的台阶边缘，目不斜视、迈步而上。
宝座上的女帝再次开口：“你还有何话要说？”
上官婉儿似乎并无半分紧张，时不时会眺望长安之景，看着那些漂浮于空中的机关坊镇，看着各处坊镇之间穿梭的奚车与船。
求学的草庐小院，修行的竹林阵势；
坐在青牛上欢笑的牧童，坐在门前吧嗒着旱烟袋的老人。
上官婉儿恍若未觉，落笔点出道道黑白笔杆之影，于人群各处接连炸散，手中笔杆勾画不停，脚下横挪数步，凭空洒下大字十数！
但不知是那位李大人太过自信，还是自心底就瞧不起她们母女，竟不曾调查他们上官家在关外这么多年，到底经营了多少产业。
上官婉儿淡定地反驳了句，抬手摘下头上翠绿发钗，放在面前空白的布帛上。
“臣！一时失察！上官婉儿为上官仪之孙！她处心积虑，以笔法闻名于长安，臣见其字而欣喜，引她入长安呈现于陛下面前！
大殿之中一片混乱，武大人已是靠在高台旁，眼中满是惊惧之色，身上藏着的甲胄太重，让他已无法站起身来。
她所不能见的是，上官府家眷在夜色中被大队人马护持，冲入了漫漫黄沙之中。
金殿内！
上官婉儿一袭白裙，静静跪坐在矮桌后，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陛下，民女有一幅笔帖呈上，请陛下鉴赏！”
一缕缕气息自殿内汇聚成气海，伴着上官婉儿腾挪闪动。
殿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混账！还说你不是刺客！”
阴阳颠倒何所立，傲凰压凤梧桐泣。
周遭机关兵卫持着长枪长刀一拥而上，几堵人墙对上官婉儿镇压而来。
武大人面色苍白，瘫倒在角落中的他，有些不敢去看那一个个字迹。
上官婉儿只得暂且避让，身形游于机关兵卫之中，故技重施、清扫书写之地，再次翻笔行进。
婉儿慢慢闭上双眼。
武大人笑着点点头：“自是安好，一个不缺。”
“如此借势。”
玉臂翻转，一杆长笔虚影自兵卫们身周划过，竟似蛟龙腾跃，大片兵卫人仰马翻。
“是谁这般大逆不道！谁敢行刺英明神武的陛下！”
“对了，上官姑娘。”
那宝座上传来有些不耐的嗓音：“你在搞什么样？”
“大人，”上官婉儿面露不满，抬头注视着武大人，“我家人可安好？”
乱匪……昨日？
武大人豁然转身看向金殿，上官婉儿已没了踪影。
瞬息间，上官婉儿突然睁开双眼，身周道道气劲吹拂，少许黑白相间的气息自她身周盘旋，周遭几排机关兵卫人仰马翻。
上官婉儿双目低垂，似已认命一般。
武大人微微眯了下眼，含笑道：“之前没多问你，本官就擅自做主，命人去将你的家人请去了边关军营。
林中冲破重重阴影的少女，铁笔洗净铅华凝成的玉杆。
刀光闪，长枪直刺。
临近金殿，行到了金殿正门外的台阶前，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但上官婉儿感受到了那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已将自己完全看透，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上官婉儿含笑道：“多谢大人。”
命、命大福大，当真命大福大！
言罢，她将手中玉笔放在身前，头顶的那些字迹缓缓消散，而她脸颊上已有汗水缓缓滴落。
风起章草，笔跃横鳞！
道道字迹于她笔尖凝成，此刻却有些模糊，尚未成完整字迹。
上官婉儿身形若游鱼戏于池水、飞鸟穿梭云间，径直撞在那长笔虚影，手中玉笔迅速抖动。
大殿门槛前。
“哦？”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登门造访的‘大人’，滔滔不绝讲述的大义。
武大人抬头瞪着上官婉儿，颤声道：“拿下！快拿下！”
“武大人！关外飞鸽传书！从您府上转来的！”
上官婉儿左手翻飞，拍在桌面，那根玉钗被震的悬浮而起，又被她袖口扫中，对武大人激射而去。
上官婉儿平静的开口，低头、朗声：“武大人应是有所误会，民女并非是为行刺而来。”
婉儿身形忽地跃空而起，身周气息环绕，自身竟如虚幻，让那些抬起的弓弩竟无法被扣动机括。
殿外，白云飘过蔚蓝天空，有鸽群簌簌飞过。
长安城的喧闹被锁在宫门外，太极宫的金顶映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坊。
金殿内，那宝座上的身影缓缓起身，环佩叮铃、长裙如水，威仪地凝视着下方跪坐的上官婉儿，忽又赞赏地笑了声，殿内殿外百齐绽，却独缺牡丹。
“抬起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