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惊鸿一笔（八）掷笔（1/2）

第82章 惊鸿一笔（八）掷笔

那天，婉儿已察觉到，自己应该快要离开这个生活了数年的村落了。

她心底满是不舍，以至夜里辗转难眠，起床时又带着笑脸，就当无事发生，继续在林间修行，与牧童玩闹。

又过了半个多月，村里面的几位老人聚在小院中，跟师父商量了许久，最后像是定下了什么计划，一同去了竹林处。

婉儿踮脚巴望了一阵，也只能在家中等消息。

果不其然，半天后的黄昏时，师父就将自己喊去了竹林。

林间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那几位老人家已没了踪影。

老人道：“婉儿，为师跟几位老友商量着，帮你做了个这个阵势，这是一个困敌用的幻阵。”

“幻阵？”

“不错，借幻阵主动勾出你的魔障，或许可以给你直面心底那份魔障的机会。”

老人目中带着几分犹豫，低声道：“此法虽推敲着可行，但危险重重，你若踏入其中，心境被毁，这几年学的本事就全毁了。

她穿着绑紧了袖口的武行衣衫，刚张开的身形已初现女子的轮廓，简单绑起的长发……

飞白·藏锋！

婉儿扭头看去，却是自己在书房外路过时，偶然见到的一幕……

“你们这般利用一个孩童算什么！”

师父。

王权斗争，官宦横死！

若爷爷的死是自己所写那幅笔帖导致，那自己就去给爷爷洗掉这份冤屈；若上官家是因那幅笔帖而衰败，自己就去找回这份兴盛！

‘我就给爷爷吃果果。’

“爷爷……”

此时，站在一旁的婉儿已不禁咬紧了嘴唇。

‘厉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领！当真是有令祖父之风！’

婉儿身子轻轻一震，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的白雾缓缓退却，显露出一处带着淡淡清香的书房。

白雾缓缓弥漫，画面悄然消散，身后仿佛又传来少许响动。

她写的简单笔帖被人挂起来、裱起来，明明都不知那些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却只顾得不断去书写。

婉儿站在一旁看着这般情形，看着那时那般明艳年轻的母亲，不自觉鼻尖有些泛酸。

婉儿正有些不知所措，腿边已跑过去了一个三岁孩童，欢笑着被老者抱住，高高举了起来。

几位妇人笑声更大了些，各自夸奖这孩童聪慧懂事。

‘来，爷爷教你如何写大字，这是横……撇……’

几位妇人掩口轻笑。

隐隐的，婉儿仿佛听见了有人在自己耳旁说着什么。

“傻孩子，折磨自己这么久，该放过自己了。”

上官婉儿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上官婉儿驻足凝望着，心底却已明了，这是幻阵的幻象。

上官婉儿呢喃着，突然感觉手上少了什么束缚，背后那幅一直未动的画面中，那浑身轻颤、武行打扮的少女缓缓消散。

她知道拦住小女孩的是谁。

婉儿轻轻咬着嘴唇，那般画面隐于白雾中。

“你们……”

书桌后，华服老者将女童抱在怀中，把着她的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个俊秀小字。

那个已颇为老成的孩童，像模像样地打开了面前的笔帖，看着其内那些有些近乎于祖父的字迹，读了半天也没读懂其内的含义。

‘会害死爷爷，会害苦大家！’

‘娘，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师父和师弟？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不由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握紧了那把判官笔。

周围一片灰蒙蒙，那女童已想好如何运笔，小手缓缓落下……

爷爷……

上官婉儿身形御风而起，手中判官笔甩出道道墨影，将那黑影不断击碎，却有更多黑影不断现行。

这般画面持续了许久方才消散，到了夜深人静，那个孩童迷迷糊糊爬起来，拿着毛笔开始写着自己仅会的几个字词。

这魔障就是自己的闪躲。

灰蒙蒙的雾气中，有道身影冲了出来，将那团忽明忽暗的黑影撞散，一把抓住了女童的胳膊，紧紧攥着。

一场热闹的欢宴迎面而来，宾客们聚在一处圆桌旁，看着那还不如桌子高的孩童，站在椅子上，提着小笔、像模像样地写下一段贺词，周遭想起了轰鸣的掌声。

她并未注意的是，一缕白雾已在她身周缠绕……

婉儿轻轻叹了口气，心念刚动，那宅院已是迎着她飞来，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上官婉儿握紧手中铁笔，仰头看去，漫天尽是阴云，前路鬼影森森，但她向前迈出了一步，毫无犹豫、毫无迟疑的一步。

她‘站’起身来，没有多等，迈步进入了林中。

‘这些事莫要胡说，你师姐那年只不过是个孩童，做了什么她自身也不会知晓。’

‘你学写爷爷的字倒是惟妙惟肖，但这字迹不是你这般一点点描出来的，那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写就的。’

一旁注视着这一幕的婉儿，却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幕，想迈步向前，又感觉双腿如灌了铅。

这般画面消退，下一幅画卷已飞来。

‘爷爷你终于回来啦！’

“弟子遵命。”

而那晚，那个孩童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嘻嘻嘻。’

上官婉儿呼吸轻颤了几下，却又迅速恢复悠长醇厚。

森然鬼影接连被破，道道凶影挡不住她前冲的身姿。

‘不要！不要！’

‘放心，陛下交代之事我自会办妥当，绝不能辜负圣恩。’

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上官婉儿猛地转身，看到的是那家熟悉的华美奚车，看到的是其内走出的官服老者。

母亲。

周遭白雾宛若旋风般，将一幅幅画卷在她身周展开。

‘上官仪！这些你该如何解释！’

‘爷爷忙完政事就会回来了呀，只是你不可多吵扰爷爷，让爷爷好好休息才是。’

周遭画卷迅速消散，书桌旁的女童落下了第一笔，上官府的宅院瞬间坍塌。

‘将这幅笔帖写好，上官大人怎么可能会不夸奖你？你最近，不是一直见不到上官大人吗？’

一缕缕白雾飞来，自她身周环绕，那衣物凭空化作墨边翠竹，手中铁笔挥舞，已是打出道道笔影，身随笔影而去，撞破道道阴影！

篆法·疾势！

婉儿闭上双眼，胸前轻轻起伏，浑身有些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