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惊鸿一笔(四)妄魔(2/2)

“是我母亲在一旁鼓舞。”

不过两三年,母亲原本精致的面容已平添了不少细纹。

这叫什么?天降‘大人’这名号于你之前,必须让你经历磨难。”

那个女童缩在母亲怀中,似是昏睡却又略微睁着眼,有些无神地看着沿途风景。

每次,婉儿母亲都是报以少许歉然的笑意,言说自家女儿不过是性子有些孤僻,并不碍事。

数前七年。

……

但这几个护院也给了这位夫人少许启发,依靠动静吸引上官婉儿出门的思路,倒是保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母亲去招呼婉儿出来,忽听人朗声道:

“各位,咱们在此地相聚,总归要比个什么,不如来比比书法。”

婉儿还是出来了。

“要写什么?”

有那笔帖没那笔帖,咱们上官家也逃不过这一劫,为娘现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不想让你再被牵扯其中。

刚才姑娘说的这些话,应当不会有什么隐瞒吧。”

颤抖。

只是云中苦寒,民风彪悍,母亲不让我随意出门走动。

画面一转,周遭似乎又响起那些宾客的夸赞声,一句句天赋过人、一声声大家之风;

有些话,她自是不可能告诉这位大人。

自长安而来的大户上官家,家中有个不出门的小千金,两三年都不出闺阁半步。

为此事,婉儿母亲身旁也总是有人反复劝说:

上官婉儿目光挪回武大人面容上,眼底流波清澈,却是坦坦荡荡。

自己如何走出来的……

可,任凭那扮猴的汉子累的满头大汗,任那护院队长喉咙喊到冒烟,那小楼全无响动。

也挺普通。

观察小院的那双眼睛颇为灵动。

在云中之地安顿下来的当夜,满面倦色的母亲出现在床榻旁,轻轻拥着她,待确定她是醒着的,才温声细语地劝说着:

“可婉儿你……”

关外云中之地。

窗台后的女孩‘嗯’了声,像是受惊的小猫般退了回去。

上官婉儿轻咬下唇,她扭头看向一旁散落的字帖,嗅着各处飘洒的墨香。

“娘,”上官婉儿突然问,“那幅引来他们搜查的笔帖,还能找到吗?”

‘上官仪今日斩首,上官家上下流放云中!’

她如此想着,不断想着,盼着东天天明的时刻,却等了一个又一个朦胧的睡与醒。

日头西斜、文会散场,婉儿母亲送宾客归来,看到那木楼的房门开着,面色顿时一变。

“那就,多谢上官姑娘。”

“罢了,”婉儿母亲的笑意多少有些苦涩,“先让她静静,我再去找她谈谈心。”

莫要再提起前事,此事与你并无干系。”

婉儿,娘如今只有你了。’

那年,不过六七岁的上官婉儿离了长安。

上官婉儿略有些哭笑不得,言道:“便是握不住笔,写不成字,且害怕去提笔书写。”

护卫队长大手一挥:“男儿立世岂能畏缩不前!”

“怎么突然问这个,”母亲快步向前,忙道,“此事已经过了婉儿,咱们如今已经在云中安家,距离长安虽远,却也胜在安宁。

实际上,这位母亲也时常去劝说自家女儿,想让她外出走走,与人接触。

‘你写啊婉儿。’

“婉儿!来人!快来人啊!”

“谁若是能引得我女儿自楼中出到院子,自有重谢。”

……

上官婉儿记得,那一路她都是这般,迷迷蒙蒙、不知所措。

那道黑影出现在身侧,用颇为温柔的语调,让她抄录下一幅字帖。

他们所在的镇子早就传开了。

虽然这里的文人数量着实不多,但多少也是有些的。

自是上官婉儿。

这几位护院摆几个雄壮的造型,展露出各自发达的胸肌,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亮。

武大人面露恍然,随后看着上官婉儿那纤细的手指,忙问:

“现在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吧,明日面圣,可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母亲快步向前,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了蹲在曲水溪流旁的小小身子。

上官婉儿看向窗外,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起这般往事。

上官婉儿静静坐了一阵,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缓声道:

她因模仿祖父运笔得了称赞,便废寝忘食地拿着笔杆书写不停,只是为了更像一些。

众女眷也是连声轻叹。

三年的闭门不出,这双眼睛的主人已恢复了大半的生气。

“想出来逛逛吗?你整日在屋里,可是憋坏了。”

“初离长安时,我与母亲一同坐在囚车中,被大批兵卫押送着,与族人们一起朝着关外行进。

“大人请看,”上官婉儿右手食指摁在面前的书桌桌角,看似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下安,那桌角却突然断裂。

上官家虽遭了难,但此前也是宰相门庭,这些官差也不敢怠慢。

长安城太极宫宫门附近的大宅厢房。

转过身,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去了不远处凉亭,在那些文人留下的墨宝旁略微徘徊,又取来了一张空白纸张,端来砚台、润好了毛笔。

上官家选择的落脚之地也是离长安最近的大榛,来往商旅颇多,是西边的人们想去长安的必经之途。

“看看,都看看,”武大人看向一旁侍卫们,指着上官婉儿笑道,“这就叫专业。”

在长安城中,人们一提起云中,往往就会提到云中荒漠的苦寒,谈到云中各处潜藏的古老遗迹。

“娘,我也是上官家之人。”

“上官姑娘,”武大人笑道,“那时你还年幼,这事与你也无关。人嘛,要向前看,多少还是看开些。

上官婉儿差些笑出声。

“婉儿?”

“我不懂权斗,也不通政事,但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

上官婉儿轻吟一声,嘴边笑容也总算恢复了少许童真,她道:“随便写几个字便是,已经很久没动过笔了。”

婉儿浑身在颤抖,笔尖抖出的墨侵染了那洁白纸张,但那墨滴尚未滑落,她已无力地趴倒。

有个年轻点的汉子小声提醒:“大哥,您的猴前两年不是就放了,咱们改行当护卫了。”

恍惚间,她又回到那个午后。

“夫人,小姐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长久下去怕是会出问题。”

片刻后。

“这不晒太阳,娃娃咋长得高呢?”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婉儿,那笔帖之事莫要对旁人提起。

一直开了缝隙的窗台后,有双眼睛在好奇的打量着窗外的圃。

而武大人却紧紧看着坏掉的桌角。

“说笑归说笑,”武大人清清嗓子,神情逐渐严肃,“婉儿姑娘可否详尽告知,你去关外之后一直到今天,是如何过来的?

本官也是好意想帮你甄别甄别,有些话在陛下面前能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上官婉儿抬头看向母亲,鼻尖轻轻抽了几下,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护院队长扭头招呼一声:“牵洒家猴来!”

终于,身子不必再摇摇晃晃,她被两位被牵连一同发配的母亲的侍女抱到了一处硬木床板上。

噹噹噹~

霎时,院中锣鼓喧嚣,吆喝不断,引得路人翘着脖子朝墙里张望,也引来街上的不少孩童爬树扒墙。

“为打消大人的疑虑,我会将童年至今经历详细告知。”

婉儿母亲微笑颔首,几名护院低头匆匆溜走。

在云中的宜居之地,不会有什么吞人的黄沙,各处也都被前人栽种了防沙的林木。

‘婉儿,娘现在只有你。’

武大人摆摆手,露出少许关切的神态,温声问:

“那段日子,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囚车摇摇晃晃、路途有些颠簸,炎炎烈日将路边的草晒的病怏蔫瘦,也将押送这些囚车的侍卫们烤得不断小声抱怨。

第一次踏出家门时,已是我去云中的三年之后,也就是大概七年前。”

“婉儿莫怕,这里也没人能欺辱咱们。”

她穿着略显宽松的素白宽裙,头上戴着母亲昨日送来的发饰,尚未及豆蔻年华、脸蛋上稚气未脱,目光却已有些深沉。

母亲轻轻叹了声,目中带着几分歉然,又很快收拾心情,转身继续忙正事。

一时间,后院满是文人墨客的影踪,前有曲水流觞,后有假山闲庭。

‘婉儿你不是最擅长模仿你祖父的笔迹?’

‘爷爷,这些坊镇什么时候才会挪动呀。’

“放、放心,”武大人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摆摆手,“继续讲,继续讲,姑娘是如何练就今日的笔力?”

上官婉儿缓声道:“这就要提起,我遇到的两位贵人。”

“贵人?”

武大人眼前一亮,“这段本官爱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