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惊鸿一笔(四)妄魔(1/2)
第78章 惊鸿一笔(四)妄魔
上官婉儿秀眉轻蹙。
她靠在椅背上,淡然道:“大人要聊什么?”
“莫怪我多嘴多问几句,”武大人振了振衣袖,坐在书桌对面,“当年你离开长安时,似乎只是个孩童。
刚去云中时,日子苦吗?”
这般明显的套路,还不如拿点酒喝到微醺再套话。
上官婉儿轻轻一叹,身子靠在木椅上,看着面前这位油腻腻的中年男人,目中划过少许回忆之色。
少顷,她轻声道:
“云中是关外之地,那里时不时风沙遍地,盗寇云聚。
不过有几位家中友人照拂,家人也并未吃多少苦楚,故心底并未有多少怨恨。”
“是吗?”
武大人笑道:“姑娘这书法从何处学来?我刚才找几位老先生品鉴过,竟与你祖父的笔风全然不同。”
她道:“正如大人所言,我当时只是一个孩童,虽初时惧怕了些,但等那般恐惧渐渐退却,也就渐渐适应了关外的生活。
灰暗之中,那人露出了阴森的笑。
上官婉儿笑道:“大人现在想起要查我的底了吗?”
队长扭头看去,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微笑。
体壮如熊的护卫队长牵着一条麻绳,麻绳另一端套着个披着黑熊皮的汉子;后者脸上写满颓然,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以机关术闻名的长安城,城内遍布着奚车、船,可凭机关之能悬浮于空中。
厢房内,武大人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看着面前镇定自若讲述这些的上官婉儿,声泪俱下地感慨着:
“也对,当年你不过是个孩童,又能隐瞒些什么,确实是本官多虑了。”
“大人可放心了?”
‘都是你这煞星,害得我上官家家破人亡,又要你何用!’
女童眸中多了少许神采,但这般神采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只是勉强发出一声‘嗯’的音节,已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上官婉儿轻描淡写地道一句:“后来我才知,自己只是太久没有握笔,手已没了力道。”
‘上官仪今日斩首!’
“嗯?”
哐!
那扇一直开了缝隙的木窗被用力合上,让婉儿母亲和身旁几人面面相觑。
那时我尚且年幼,什么都不懂,只是颇为惧怕、无比惧怕。”
不然真要出什么事,本官这脑袋掉了无所谓,让陛下不开心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武大人眯眼含笑,招呼一声:“去给本官拿些瓜果过来。”
‘上官仪!这些你该如何解释!’
一幅开始茶楼听书的做派。
母亲本想多劝,但话到嘴边,又只是温柔地摇摇头,“你莫要做傻事,其他,娘都依你就好。”
上官婉儿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方圆数十里,但凡有点名气的文人墨客,今日大多聚在了上官府中,被请来参加一场文宴。
婉儿母亲轻叹了声,温声道:“劳烦各位。”
哎哟,紫檀木的!
忽有风起。
最先登场的,是家中几位虎背熊腰的护院。
“家道中落,流放关外,你还在幼年就经历这些。
是梦吧。
他们吟诗作赋,谈风论雅,又说起机关术的巧妙绝伦,那也是颇为热闹。
……
这让婉儿母亲越发担心。
祖父笑呵呵地看着刚学会了握笔的自己,教她写下第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假装失火走水,将小姐强行带出屋子。”
“婉儿?”
护卫队长淡定地接过了那鼓鼓的荷包,露出了几分真挚的笑容:
“夫人您放心,由我们几个兄弟在,什么毛贼盗匪来了,都给他们打成猴!”
……
那叫一个安稳。
而每当母亲提起这些,已经懂事的上官婉儿都只是答应一声,目光挪向手中书籍或是一旁画作。
“上官小姐这是有心病了,上官夫人可不能听之任之,早发现、早干预,早治疗、早康复。
房中的诸多侍卫顿时眼前一亮,看上官婉儿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奉陛下旨意,搜查上官府各处!机关师勘察此地是否有机关密室!’
“此地人生地不熟,不过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贫瘠。”
我与祖父是两个人,为何我要与祖父的笔风相近?”
可真正在这里生活一段时日,会发现这里其实……
“发抖?”
“夫人客气,洒家去也!”
婉儿面前的溪流飘着一只托盘,她正伸手将刚刚叠好的纸船放在水面,让它随波逐流、渐渐飘远。
七年后。
“武大人,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姑娘也可不说,本官只能冒死去陛下面前觐见,说姑娘来长安城居心叵测,本官一时失察。”
母亲注意到了窗后的身影,示意一旁几人停下话语,略微有些惊喜地向前几步。
她们已大多从三年前的那场大变中走了出来,但年幼的婉儿,却似乎停留在了那里,一直不肯向前迈步。
要不咱们去算一卦?我认识个卦师算的可准了!”
一晃三年而过,婉儿已长大了不少,性子比起初来云中也开朗了许多,却依旧将自己关在那小楼中,鲜少外出走动。
女童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回应,被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时,身体轻颤了下。
“也可以这么说,”武大人缓缓叹了口气,“莫怪本官婆妈,本官必须对姑娘有详尽的了解。
“幸亏几位大人暗中给了些盘缠,咱们在此地能安稳住下。”
“婉儿,喝些水吧。”
“大人觉得,我能隐瞒什么?”
“三年,确实是许久了。”
提笔,上官婉儿纤指握住笔杆,看着面前的纸张,心神略有些浮动。
上官婉儿笑道:“不过我注定是没什么大任可担当,只是靠笔墨为生罢了。”
年轻点的汉子顿时虎躯一震。
书法……
护院队队长更是把自己胸口拍的砰砰作响:
武大人皱着眉,“是,怎么抖的?”
但随着上官家家产越发丰厚,凑到跟前出谋划策的人越来越多,婉儿母亲逐渐动摇,开始让自己信赖的家丁护卫试上一试。
那位本是被前呼后拥宰相儿媳的妇人,如今也要东奔西走,维持着这个被流放大族最后的体面。
“原来是这般。”
面前的纸张仿佛出现一层旋涡,那旋涡近乎要将她直接吞噬,周遭一切都暗了下来。
这姑娘骨子里的倔劲,当真不容小觑。
“惨,惨啊。”
“她应当是不想出来,我看不如就这般算了。”
“多谢夫人!我们这就去外院巡逻!”
婉儿母亲面露不忍,向前道:
婉儿也听到了那两位侍女阿姨的叹息声:
“唉,本是宰相家中贵千金,而今却沦落到关外这般苦寒之地,这孩子承受不住也是应当的。”
“这是给几位的犒赏。”
母亲不知为何红了眼圈,抬手擦拭了眼角,不忍去打破眼前这幅画卷。
婉儿母亲拿出了几件长安城较为常见的机关术产物,对此地这些有点学识之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小楼中,窗台边缘再次出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这让上官家上上下下松了口气。
母亲的叹息和亲属叔伯时不时的哭嚎声,让她这个灰暗的梦境更显得沉闷。
更何况还有人暗中打过了招呼,让官兵们莫要为难上官家家眷,水与食自不会缺了,三急也可在路边停顿。
面容满是憔悴的母亲柔声问着,将行军水囊递到了女童嘴边。
云中多荒漠、少雨水,大部分区域人烟稀少,在这里圈一个大院子并不用多少钱财,但将院子布置成山水错落的景致,那自然是要费些功夫。
但出了长安城后,依然是破旧的老马拉车。
上官婉儿淡然道:
“书法之道,上通自然之性,下取万物之象,本就为自心之展。
母亲温柔地问着,挽起衣袖向前为她研墨。
些许对话声自侧旁飘来,说的是近来的营生如何。
“夫人请放心,洒家来府上当差前,走南闯北、耍猴耍大枪,靠的就是杂耍这个行当混口饭吃!
今天小姐她要是不出来,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力而为。”
布置典雅的院落,那座小楼往日的安静被一阵锣鼓打破。
于是,又过了两天。
不断有人出些看似不错的主意,最初婉儿母亲并未答应,怕让女儿好不容易舒缓过来的心情再次糟糕。
……
“谢谢娘。”
武大人问:“是因三年没出房门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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