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温泉山庄(2/2)
沈静姝坐在书桌前,出神了许久后,最终拿出陈霽明的信,打开。
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感谢信,只掉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白大褂的医学生合影,当中还有外国人。
其中一个是陈霽明。
沈静姝忽然想到,她书房里,也有这样一张照片!
她的心如擂鼓般“咚咚”直跳,立刻起身从书里找到了那张照片,拿到一起对比。
是一模一样的!
她书里还夹著另一张照片,是一名年轻男子的独照,上面写著:“赠漾妹。”
医学生的合照里,有这名年轻男子,也有陈霽明。
也就是说,陈霽明,跟这名男子是大学同学。
这名男子,应该是她的熟人。
而陈霽明,也是认识她的!
沈静姝拿著照片的手都在颤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撞在耳膜上的钝响。
脑中忽地想起陈霽明给她讲述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朋友就是这名男子吗?
那她呢,是谁。
是那个未婚妻吗?
沈静姝拿起照片,没有片刻犹豫,出门直接去了华济诊所。
……
陈霽明没有坐诊,好像是在专门等她。
“夫人来了。”他站起来,像往常一样温和地招呼。
沈静姝把自己存的两张照片放到他桌上。
单人照上,用钢笔书写的“赠漾妹”三个字,在阳光下黑得有些刺眼。
陈霽明低眉看著那几个字,伸出手,在那力透纸背的字跡上抚了抚,眼底掠过一丝悵然。
沈静姝深吸一口气,瞳孔微微发颤,直接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吗?”
“是。”陈霽明的声音很重,指尖还停留在照片上,“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沈静姝呼吸猛地顿住,长睫剧烈地颤了两下,眼眶瞬间红了。
她指节泛白,一向柔和的音调里裹著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未婚妻,是不是我?”
“是。” 陈霽明抬眼看向她,目光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是他的未婚妻。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订下了。你很崇拜他。因为他学医,所以你也立志想当一名医生。”
原来,她一直立志想当一名女医生,是这个原因。
“他是谁?我是谁?”沈静姝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那乌润的眸中写满了茫然与痛苦。
泪在眼眶里打著转,晶莹的泪珠坠在长睫上,颤巍巍的,眼看就要落下来。
“漾妹,” 陈霽明轻轻唤她,声音里带著安抚的意味,眼神却复杂起来,有怜惜,有不忍,还有一丝深藏的无奈,“他的事,不能由我的口说。等你治疗好了,自己想起来,就知道了。他是你那么重要的人,应当是由你自己回忆起他。”
沈静姝静默了许久,低声道:“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不是。你是带著目的接近我。”
陈霽明承认:“是。”
沈静姝眼眶里的泪珠终於忍不住滚落下来,顺著脸颊滑落。
眼眸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与痛苦。
欺骗。
她身边都是骗子。
都在欺骗她。
他们明明心知一切,却都看著她在笼中迷茫地撞来撞去,撞得满身伤痕。
她轻轻一笑,“你的目的,就是借我的手,杀了裴陟?”
“是。因为他该死。” 陈霽明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带著刻骨的恨意,“如果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你会后悔没有杀他!”
沈静姝看向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陈霽明的胸膛剧烈起伏,许久,才平缓下来。
他闭目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想起来。告诉你,为时过早。我说了,兴许你也不会相信,反倒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说完,他望向她,眼神渐渐缓和下来,轻声道:“但这只是其一。我最重要的目的,是带你回去。”
“我不会跟你走的。” 沈静姝后退一步,眼神中透著坚定,“你无法让我信任了。”
陈霽明变了神色,目光追隨著她,带著不容拒绝的执拗,“你是我挚友的未婚妻,他拜託我好好照顾你的。我一定要带你走。”
沈静姝又后退了一步。
她蹙眉,只觉得此刻脑中像有无数根线缠在一起。
一切乱得让她头疼。
她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抱歉。我要先走了。”沈静姝拿起照片,转身离开。
“漾妹,” 陈霽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著无端的急切,“你的家乡在鹤城!华济诊所有地下通道!等你想通了,来这里找我,我会把你护送回家!我会让你见到亲人,回归你本来的身份。我在这里等你。”
沈静姝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回去后,她著实也消沉了几日。
也不知是圣玛丽医院的治疗起了效,还是陈霽明挑明的那些话的缘故,这几日当中,她总是做梦梦到许多人。
她有舅舅,有姨母,有表哥表姐,有可依赖的佣人……
可梦中他们的面目都是模糊的,醒来后也忘得差不多了。
白日里她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他们在梦里说什么,做什么了。
她心中太乱,用了好几天的功夫才能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
一有空便反覆思索几个问题。
若是跟著陈霽明走,他真的会將她送回家乡吗?
她现在对他,已无法完全信任。
她不知,若跟他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可手中的照片,又提醒著她,这不是巧合。
陈霽明的確是故人。
沈静姝一时不知,该不该贸然將自己和孩子的命运,赌给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男人。
……
明日便是裴老夫人过六十大寿,之前因孙辈的事,自己的一双儿女生了嫌隙。
尤其是她那脾气暴躁的儿子裴陟,打骂完还不消气,放话说等乐元出院了他们娘仨就得立即滚回西北。
裴老夫人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趁自己过寿,便极力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去温泉山庄玩两日。
一大家子在一起,她也能寻个机会,让久未说话的儿女破了僵局,免得成了仇敌。
令她宽慰的是,儿子裴陟和女儿裴凤都一口答应了。
……
暮色降临,裴陟刚踏进外间,就见沈静姝正弯腰往樟木箱里叠一件旗袍。
春兰蹲在旁边,手里捧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衬衣,是弘郎常穿的那件。
裴陟皱眉道:“在那住一晚便罢了。不用收拾这么多。”
沈静姝轻声道:“妈说要多住上几天,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裴陟嗤笑一声,“不就是为了找个由头,让我和阿姐说话么。”
“我也没打算跟我阿姐成仇人。荒山野岭的,除了温泉也没別的,住一晚便拉倒了。”
沈静姝知道那里有有趣的鱼疗,还有各种不同类型的泉池,弘郎肯定会喜欢。
她眼角微微扬起,望向男人:“若是弘郎喜欢那里,会闹著想多住的。”
裴陟看著她眼底的期待,也作了让步:“顶多多住一晚。那些人想玩,让他们住在那里玩吧!”
沈静姝微笑。
红唇旁的两个小梨涡浅浅地绽开。
裴陟忍不住过去亲了口她的脸颊,哑声问:“高兴了?”
沈静姝没应,推了他一把。
春兰红著脸立刻退出了。
裴陟將她搂在怀中亲了会,想起什么,问道:“泡温泉,你穿什么衣裳?”
沈静姝知他想问是否得体,便道:“就是最寻常的那种。”
裴陟非要看看才行。
沈静姝只好拿出来。
是一件浅蓝底印白梅样式的泳衣。
小方领,领口缝著细细的同色滚边,袖口收得极紧,下摆长及大腿中部。
既合规矩,又带著点少女气。
裴陟还算满意,只是有些等不及明日再看到,把玩著那块布料,不怀好意地道:“今晚就穿给我看看。”
沈静姝红了脸,將泳衣收起来,轻声道:“明日要泡温泉,今晚早些睡吧。”
泡温泉会露出来大片皮肤,她不想带著伤去,让人笑话。
裴陟將她箍入怀中,与她面对面,低笑道:“那你亲亲我。”
他坐到床上,抱她放在大腿上,滚烫的目光直直盯著她。
沈静姝闭目,长睫微颤,轻轻吻上去。
男人立刻反客为主,重重吻她。
……
温泉山庄地处山腰,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青山。
依山而建的建筑带著江南园林的灵秀,又带几分北方建筑的厚重。
这次寿宴並未邀请太多人,只是请了几个走得近的亲戚和自家人。
寿宴上,裴老夫人起了个由头,裴陟与裴凤两个自然地搭上腔,破了僵局。
两人都当做没有先前的事,该说说,该笑笑。
作为孝顺儿女,为母亲祝寿。
裴老夫人也甚是开怀,寿宴上一片其乐融融。
席间,沈静姝能感受出来,裴凤甚至对她也热情了一些,还主动跟她说了一句话。
崔韶棠也过来赞了几句她穿的衣裳,依旧笑盈盈的,知趣又识趣。
她还是如往常那般,將她们的示好友好地笑纳,並以一贯的礼貌平和回应她们。
但她心知,裴凤因孩子的事定是恼她的,今日主动示好,不过是为了给裴陟和裴老夫人面子,作一个家和万事兴的样子给人看罢了。
而崔韶棠上次专约她去喝茶,跟她痛哭流涕地说了那许多,导致她鬱闷非常,回去跟裴陟闹了一晚上,她也仍记得。
枕边人尚不能在几年內了解透彻,更何况点头之交。
她现在只求在面上能相安无事即可。
既不想与她们深交,也不想与她们交恶。
晚膳后裴陟牵著沈静姝往石阶上走,到了某处平缓地,他捂住她的眼:“期期,回头看。”
沈静姝回首,裴陟將手拿开。
只见山庄的灯火次第亮起,將黑暗慢慢挤走,最后在山坳里舖成一片光海。
“好美。”沈静姝出神地看著山下的灯海,眸中闪著细碎的金光。
裴陟愉悦地笑,拉住她的手:“站这儿看,更好看。”
说著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更开阔的景致。
远处的山坳里,几户农家的灯微弱亮著,与山庄的灯火遥遥相望,中间隔著层淡紫色的暮靄。
眼前的这一幕美极了,像是一块镶著细钻的巨大墨色绒布。
沈静姝面带笑意,静静欣赏。
男人结实温暖的身躯从身后抱过来。
裴陟將她揽在怀中,躬腰与她脸贴脸,柔声道:“期期,能与你同赏美景,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愿我们年年都有如此难忘的时刻。”
沈静姝垂眸,低低“嗯”了声。
第二日,一眾女眷泡了会温泉,换衣后陪裴老夫人在山庄內游看。
远处峰顶缠著几缕薄云,风一吹就缓缓流淌,像一幅极简的青翠山水画。
山坡上生满了马尾松,风过时整座山都在簌簌响。
有条白练似的溪流从山间石缝里钻出来,顺著陡坡往下淌,撞在青石上碎成银亮的水,水声隔著松涛都能听见。
无论是入眼的,还是入耳的,无处不让人身心畅快。
大人们评判著这山景,小孩子们你追我赶,玩得好不快乐。
转了会,裴老夫人体力不支,先由几个老闺友陪著回去休息了。
一时,只剩下沈静姝,裴凤,崔韶棠和另外两个少妇。
她们牵著孩子们继续前行。
沈静姝望了望四周,苍山莽莽,除了这温泉山庄,方圆几十里地里都没有人烟。
不过,她们这一路上都有持枪警卫,也不必怕过於荒凉。
裴凤道:“前面是鸟屋和蝴蝶屋,里面有许多种蝴蝶和鸟。”
小孩子们一听,都好奇得不得了,飞奔著跑过去要看。
鸟屋门口旁也站著两名高大的持枪侍卫。
沈静姝心中稍定,跟著孩子进了鸟屋观看。
裴凤和崔韶棠嫌里面味道太重,没看一会就出去了。
弘郎对金刚鸚鵡很感兴趣,一直站在旁边跟它说话,给它餵食。
裴凤的女儿小枝在蝴蝶屋那里喊:“弘郎,过来看蝴蝶呀!”
弘郎听见小伙伴叫自己,也不看鸚鵡了,拔腿就跑,保姆紧跟在后面。
沈静姝笑道:“別人一叫就急。”
话刚落音,便听到“哗啦”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身后的廖瑛立刻摸上枪,紧贴到沈静姝身旁,警惕地看著四周。
紧接著,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將两人罩进其中。
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进来。
是刚才门口的两个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