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祝福(2/2)
他小心地將诺诺放在一个相对乾净的水泥墩子上。
诺诺试著动了动,腹部的剧痛让她瞬间抽了口冷气,额角渗出冷汗,浑身绵软无力,別说走,
爬都困难。
路明非看著她这副惨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嘀咕了一句:“麻烦。”
隨即掏出手机,给平时废物、唯独能对这种情况帮大忙的女僕小姐们打了个电话。
掛断电话,路明非转向一旁安静得像个做错事孩子般的孩童死侍,然后对诺诺说:“既然你不想让它死,那正好—”
他指了指蜷缩在一旁,鳞片在月光下反射著幽暗光泽的怪物:“那正好,作为它的『小姨”,
也是今晚这一连串麻烦事的源头,负点责任,把它带走?”
“带走?”诺诺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让我把它—带走?”
“嗯。”路明非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就是来找东西的么?现在东西找到了,虽然有点不太一样,但物归原主,很合理吧?”
“这哪里合理了!?”诺诺忍不住拔高了声调,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牙:“这根本不一样!
它现在是头彻头彻尾的死侍!”
“就算刚才你能暂时让它听话,但它骨子里的凶性还在!你告诉我它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跟我走?路上失控怎么办?飞机火车怎么坐?过安检它张嘴喷火还是喷毒液?”
面对诺诺的质问,路明非的表情毫无波澜,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技术性问题。
“嗯,你说得对,带个活物长途奔波確实麻烦,尤其是这种容易应激的。”
他居然顺著诺诺的思路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这方面我应该可以帮个小忙。刚刚试了试,我大概有点感觉了。”
“感觉?什么感觉?你能帮什么忙?”诺诺心头的困惑和不安更重了。
这个小城高中生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
路明非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向前一步,朝著蜷缩在角落的孩童死侍伸出手,轻轻招了招。
那死侍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浑浊的金色竖瞳中瞬间涌起巨大的、几乎是刻入灵魂的恐惧!
它下意识地想后退,想缩进更深的阴影里,细小的爪子在地面上抓挠出刺耳的声响。
龙血本能在疯狂尖叫著远离,但另一种更强大的指令一一仿佛来自路明非平静目光的指令,居然渐渐压倒了本能。
於是它强行压抑著身体里沸腾的黑暗和反抗的衝动,一步、两步,像挪动生锈的傀儡般,带著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颤慄,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最终还是挪到了路明非面前,低下了那颗布满鳞片的头颅。
诺诺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眼前即將发生的一幕—她预感到,这將是超越她所有认知的一幕。
只见路明非平静地伸出右手,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复杂的符文,也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那只在月光下显得过分苍白、甚至有些普通的手,就那么轻轻地,如同抚摸一只受惊而温顺的小动物一般,覆盖在了孩童死侍那冰冷、覆盖著坚硬鳞片的小脸上。
他的动作甚至带著一丝诺诺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一怜惘?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落在诺诺和那颤抖的怪物耳中:
“不知道是因为你体內特殊的血脉格外顽固,还是因为作为人类的、那颗稚嫩的心,在被龙血淹没前就坚韧得像块顽石他轻声说著,像是分析,又像是某种確认:“小东西,既然你没有被我直接抹除,那么我姑且祝福你一次吧。”
“试著,在这个於你而言最糟糕的世界—再往前走一段路吧。”
话音落下,诺诺没有看到任何光芒爆发,没有空间扭曲,也没有言灵吟唱的低沉音节。
但下一秒,奇蹟在她眼前以一种沉默而惊悚的方式降临了!
隨著路明非的手掌轻轻抚过,那死侍脸上冰冷坚硬、如同黑色骨质的鳞片,开始如同阳光下的春雪般消融!不,不是消融,更像是活物一般,缓缓回缩!
它们仿佛从狂暴的野兽重新变回了冬眠的种子,一点一点地沉入皮肤之下。
孩童死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类似蜕变的剧烈生理反应。
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梦般的鸣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咔”声和黏液被剥离的声音,那些凸起的、尖锐的角质层和爪牙也隨之软化、剥落、收缩。
整个过程无声而快速,却又因为其本质的剧变而显得无比漫长。
短短十数秒后,一个遍布著丑陋疤痕、皮肤呈现不健康青紫色与苍白混合、瘦小得令人心痛的躯体显露出来。
残留的零星小片鳞片如同胎记般镶嵌在脖颈和耳后,指甲尖利且发黑,双手双脚依旧畸化得如同兽爪。
它离“正常人类孩童”的样子还相差甚远,甚至比龙化前更加恐怖一一毕竟那层非人的硬壳被剥掉了,露出了底下千疮百孔的真相,仿佛某种褻瀆生命本源的实验失败品。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它体表活跃的龙类特徵消失了!
那沸腾的、混乱的、充满侵蚀性的龙血生物力场,如同被投入了消音灭活的溶剂,彻底沉寂了下来!
此刻站在路明非面前,月光下的,不再是那头浑身散发黑暗气息的龙形死侍,而是一个退化了绝大部分非人特徵、但残留著可怕创伤与异状的小女孩。
寂静。
风声似乎都停了。
诺诺大脑一片空白,心臟疯狂跳动得几乎要炸裂。
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
眼前这无声无息完成的“神跡”,比她见过的任何龙类、任何秘技、任何传说都更让她感到彻骨的恐慌。
路明非的手早已收回,插回了裤兜,仿佛刚才完成的惊世孩俗之举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他就那样静静站著,任由清冷的月光洗刷著他单薄的身形和过分平静的侧脸,目光投向城市远处喧囂渐歇的灯火长河。
天台上紧绷的沉默如同凝固的水泥,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远处的城市还在发出低沉的背景音。
在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的时刻,夜风带起了一丝微妙的气流扰动。
靠近楼梯口那片更深沉的阴影里,月光无法触及的角落,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接著,一个高挑窈窕、穿著贴身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无声无息聚拢的烟雾般骤然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