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心寒(2/2)

“清理了。”张玄清轻描淡写地打断他,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几只苍蝇,“现在,回答我,跟不跟我回去?”

张怀义看著小师弟那副掌控一切、冷漠到极点的样子,心中既惊骇於他实力的恐怖增长,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和逆反。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玄清!这不是清理几个杂鱼就能解决的问题!这背后牵扯的势力远超你的想像!我答应了別人......我不能背信弃义!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路!”

“你的路?”张玄清的声音终於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却冰冷刺骨的嘲讽,“你的路,就是拋下养育你的师门,拋下视你如子的师父,拋下为你担忧、甚至不惜拖著残躯也要下山寻你的同门师兄弟,去走一条所谓的『不连累』之路?去践行你对那些相识不过数日的『贼寇』的承诺?”

张怀义被这番话刺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低吼道:“玄清!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贼寇!那是......那是......”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痛苦地摇头,“总之,我现在不能回去!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了结了这一切,我自会回山向师父请罪!”

看著他这副油盐不进、执迷不悟的模样,张玄清心中那因为田晋中噩耗而强行压下的冰冷怒火,终於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向前踏了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整个山洞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空气中瀰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洞壁甚至凝结出了细密的冰霜!

张怀义骇然失色,他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如同面对天地之威般的恐怖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难以置信地看著张玄清,这个小师弟......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张玄清盯著张怀义的眼睛,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终於清晰地映照出了失望,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失望。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砸在张怀义的心上:

“张怀义。”

他直呼其名,不再是“师兄”。

“我来之前,刚收到消息。”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田晋中师兄,在淮北,被人找到。”

他微微停顿,看著张怀义骤然缩紧的瞳孔,继续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为了逼问你的下落,或者,只是为了泄愤。”

“他们,砍断了他的四肢。”

“如今,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彘』,生死未卜。”

轰——!!!

张怀义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又因为伤势和巨大的衝击踉蹌倒地!他瞪圆了眼睛,眼球上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晋中......四肢......被砍断了?!人彘?!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怀义师兄”,性子有些软糯却无比重情义的师弟?那个已经为了师门废了双腿的师弟?如今......竟又遭受了如此非人的酷刑?!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滔天的愧疚瞬间將张怀义淹没!他猛地用头撞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泪水混合著额头磕破的血水汹涌而出,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晋中——!!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那哭声在狭窄的山洞里迴荡,充满了绝望与自我毁灭般的痛苦。

张玄清就那样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悲痛欲绝,看著他捶胸顿足,看著他被愧疚吞噬。

良久,等张怀义的哭声稍稍减弱,变成压抑的、绝望的呜咽时,张玄清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现在,你还要坚持你的『路』吗?还要去践行你对那些『兄弟』的承诺吗?”

“田晋中师兄的四肢,难道还比不上你那些结义几天的外人?”

“张怀义,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銼刀,在张怀义血淋淋的心口上反覆刮擦。

张怀义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泪,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他张著嘴,想说什么,想解释,想承诺回去,但一想到那个可能带来的、针对龙虎山的更大灾难,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承诺,那衝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能痛苦地、一遍遍地摇头,声音嘶哑破碎:“我......我不能......现在回去......会害了更多人......玄清......我对不起晋中......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你们......但我......真的不能......”

看著他这副模样,张玄清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彻底熄灭了。

那冰冷的失望,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不再愤怒,不再劝说,甚至连那丝嘲讽都消失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张怀义,如同看著一个陌生人。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

原来,所谓的同门之谊,血脉相连,在有些人心中,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割捨。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个痛苦蜷缩的身影。

“师兄。”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步踏出山洞,白色的身影融入洞外渐浓的暮色之中,没有一丝留恋。

山洞內,只剩下张怀义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在死寂中迴荡,如同孤魂野鬼的哀鸣。

而张玄清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隨著那声“好自为之”,彻底封冻成了万载不化的玄冰。

山风呼啸,吹不散这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