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张之维(1/2)
三山符籙大比的余波,如同投入道门这面古镜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茅山元符万寧宫的范围。
张玄清之名,连同那张引动酆都神將虚影、近乎神话般的【酆都唤將符】,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神州大地的洞天福地、宫观庙宇。
正一盟威之道煌煌如日,龙虎山声威更上一层楼,年轻一代中,张玄清已被视为无可爭议的魁首,隱隱有盖压同辈、直追耆老之势。
然而,当张玄清隨恩师张静清回到龙虎山时,他心中並无多少志得意满的喧囂。
元符万寧宫前那惊天动地的一符,耗损的不仅是道炁法力,更是心神念力。
那份承载著山门荣耀、被无数目光聚焦的沉重感,在喧囂过后,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不易察觉的疏离。
山巔的云雾依旧,紫气东来依旧,但那些沿途遇见的同门弟子,无论是恭敬的稽首,还是热切崇拜的眼神,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屏障悄然升起。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隨意与师兄弟论道切磋的“玄清师弟”,而是成了龙虎山的象徵,一个被“盛名”无形供奉起来的符號。
他婉拒了接风的小宴,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后山的石径。
这是他自幼便喜欢的静思之地,远离殿宇楼阁的庄严肃穆,只有万年松涛的起伏与脚下深谷的云海翻腾。
此刻,他需要这亘古不变的自然之音,涤盪心头的尘埃与那份挥之不去的倦意。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金辉恋恋不捨地吻別西边的群峰。
山风带著深秋的凉意,吹动他素净的道袍。
张玄清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闭目调息,试图將心神重新沉入那被《正一盟威符籙》精要滋养过的本源道境。
然而,茅山大比的画面,林凤娇听闻石坚消息时的悲慟,还有那些匯聚在他身上、沉甸甸的期望目光,如同顽石投入心湖,激起阵阵难以平復的涟漪。
就在他心神微澜之际,一个声音毫无徵兆地在他身后响起,带著一种独特的、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慵懒与笑意:
“哟,这不是咱们龙虎山的大功臣回来了嘛?”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如同刚睡醒的囈语,却清晰地穿透了松涛的呜咽,直接响在张玄清的耳畔。
张玄清浑身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
他猛地睁开眼,霍然转身!
只见身后不远处,一棵虬枝盘结、饱经风霜的古松之下,斜倚著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頎长,穿著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灰蓝色旧道袍,袍袖宽大,在山风中隨意飘荡。
他並未束冠,一头乌黑长髮只是松松垮垮地用一根木簪挽了个髻,几缕髮丝不羈地垂落在额前。
面容清癯,下頜留著未经打理的短须,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人,眉眼间天然带著一种仿佛看透世事、万事不縈於怀的懒散笑意。
他一手隨意地拎著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粗布褡褳,另一只手正抓著一个油纸包,里面似乎裹著半只烧鸡,啃得正香,嘴角还沾著一点油渍。
整个人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凌厉迫人的气势,甚至显得有些邋遢与不修边幅,与龙虎山天师府大弟子的身份格格不入。
然而,他那双眼睛,却是整幅画面的点睛之笔——清澈,深邃,如同倒映著星空的古井,偶尔开闔间,一闪而过的神光,仿佛能洞穿九幽,照见人心,蕴含著一种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无上玄奥!
正是龙虎山大师兄,云游天下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之维!
“大师兄?!” 张玄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久別重逢的暖意。
他连忙起身,对著那道懒散的身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嗐,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虚礼。” 张之维隨意地摆了摆手,顺手把啃了一半的烧鸡包好塞回褡褳,然后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角的油渍。
他晃晃悠悠地走上前,上下打量著张玄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笑意更深,带著毫不掩饰的讚赏,甚至还有几分…看自家孩子出息了的欣慰?
“嘖嘖嘖,” 张之维绕著张玄清走了小半圈,嘴里嘖嘖有声,“行啊玄清!这才几年不见?听说你跑去茅山,一张符把人家祖师爷都差点请出来遛弯了?把那什么阁皂山的小傢伙震得够呛?还给咱龙虎山狠狠长了回脸?”
他伸出那只刚抓过烧鸡、还带著油光的手,毫不客气地、重重地拍在张玄清的肩膀上,力道不轻,拍得张玄清身子都晃了晃。
“干得漂亮!哈哈哈!” 张之维的笑声爽朗,带著一种山野般的豁达与纯粹,在这寂静的山崖间迴荡,瞬间衝散了张玄清心头积鬱的阴霾与疲惫,仿佛一缕清泉注入了乾涸的心田。
“我就说嘛,咱们龙虎山这一代,还得看玄清你!师父他老人家,没白疼你!”
这毫不做作、充满烟火气的讚赏,如同温暖的阳光,让张玄清紧绷的心弦骤然放鬆下来。
在张之维面前,他无需是那个背负盛名的“张玄清”,他依然可以是当年那个跟在师兄身后求教的小师弟。
这份久违的亲近感,比任何盛讚都更让他感到熨帖。
“师兄过誉了。” 张玄清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真心的笑意,隨即想起什么,看著张之维那风尘僕僕、略显潦草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师兄,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西南十万大山…还有之前的那些地方…可还顺利?”
他想起师父曾说大师兄去探查地脉凶物,行踪杳然,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去哪了?” 张之维闻言,停下了笑声,那双清澈的眼眸望向远处翻涌的云海,仿佛在回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下巴短须,动作隨意得像是在掸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特。
那是一种混杂著回味、思索、以及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好奇的复杂神色。
“唔…说不清去哪了。” 张之维的声音慢悠悠的,带著点他特有的慵懒腔调,“就是…四处转了转。”
“转了转?” 张玄清微微一怔,这个答案未免太过笼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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