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共和派俱乐部(2/2)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沙龙的气氛已经完全被这个年轻人掌控了。

她最初的怀疑与好奇已经消失,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接纳了这位年轻人。

討论渐趋白热化。

眾人围绕著“文学该不该描绘残酷真实”、“小说结局是消沉还是深刻”等问题爭执不下。

拉罗什先生却没有加入这些,他走到吕克身旁,“杜邦先生,这场爭论本身就证明了您这部作品无与伦比的力量和价值!作为《费加罗报》文学版的编辑,我必须承认,我在这里见证了一部杰作的诞生。”

他停顿了一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以近乎恭敬的姿態,递向吕克。

“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骑马》这部如此重要的作品,是否有幸由《费加罗报》將它呈现给巴黎更广大的读者?这將是报纸的荣幸!我个人极其恳切地,希望能儘快拜读原稿,商討发表事宜,您意下如何?”

吕克还未作反应,拉乌尔已经站了起来。

他激动地用力拍了一下吕克的肩膀,“吕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和狂喜,引荐成功,此刻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在眾多目光的注视下,吕克感到心臟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迎向拉罗什那炽热而诚恳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拉罗什先生,非常感谢您的赏识,能被《费加罗报》看中,是我的荣幸,我非常乐意就此事与您详谈。”

就在吕克回答落下的瞬间,普拉蒂埃夫人轻轻地摇动了她手中那只小巧的金铃。

铃声清脆,宣告了沙龙这一项活动正式结束。

......

巴黎的夜幕降临,塞纳河倒映著沿岸稀疏的灯火,光晕在水波中扭曲破碎。

在紧邻旧城墙的幽暗小巷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后,正进行著一场与外面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聚会。

这里是“勒南思想者”共和派俱乐部的据点。

空气浑浊,劣质菸草与久未通风的霉味交织,几支插在空酒瓶里的蜡烛摇曳著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围坐在几张老旧橡木桌旁的人影。

墙上残留著斑驳的旧海报,顏色早已褪尽,像在诉说著往日的激情与现在的困顿。

西奥·杜普莱西教授,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扶手椅里。

他穿著那件常穿的深色粗呢外套,夹鼻眼镜后的眼神带著掩饰不住的疲惫。

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比平日里在法学院讲台上,显得苍老了些。

他面前放著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苦艾酒加水,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泛著昏沉的光泽,就像房间里的气氛一样低沉。

“...所以,马拉斯特先生还是没能撑过这个月。”

一个声音感慨道,说话的是坐在西奥对面的老印刷工。

他的声音乾涩沙哑,如同粗礪的砂纸反覆摩擦著粗糙的桌面,“他是最后几个从四八年街垒时代活下来的老伙计了。”

“上帝啊,那时在勃艮第街街垒上,他高唱著《马赛曲》,嗓子高得能把整个巴黎的屋顶都掀起来!可谁能想到,最后的几年,他在贡比涅那个湿冷的乡下小屋里,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他拿起桌上粗劣的烧酒灌了一大口,像是要把喉咙里的梗塞感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