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算(2/2)

“没事。”刘向阳捡起柴禾塞进灶膛,眼睛盯著跳动的火苗,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铁。赵鹏,王老板……这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跟父母留下的那些纸对上了。

除夕前一天,厨班收工早。老周数给他七百块钱,捲成个小卷塞他手里:“这是七天的工钱,大年初二接著干。”

钱被体温焐得发烫,刘向阳揣著钱往家走。路边的树上掛著红灯笼,风吹得哗啦响。有小孩举著葫芦跑过,衣在路灯下亮晶晶的,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爸也买过这样的葫芦,咬一口能甜到心里。

大年初一没活,刘向阳揣著五十块钱去了镇上。买了串鞭炮,两沓黄纸,还有个最便宜的麵包。他在父母坟前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黄纸烧得很快,灰被风吹起来,粘在他冻裂的脸上。

“爸,妈,我挣钱了。”他蹲在坟前,把麵包掰成两半放在碑前,“等过了十五,我就去找活干。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了。”

初二刚蒙蒙亮,老周的电话就打来了——王建军昨天留了村里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號。“赶紧过来,今天三户人家办事,忙不过来!”

刘向阳套上袄就往外跑。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厨班的棚子里挤满了人,蒸馒头的笼屉摞得比人高,老周扯著嗓子喊:“向阳!把那筐盘子刷出来!”

他埋头刷盘子,冰冷的水把手上的裂口泡得发白。旁边帮忙的大妈看不过去,递给他副橡胶手套:“戴上吧,別冻掉了爪子。”

刘向阳道了声谢,戴上手套,刷得更起劲了。这活虽然累,可每天能见到现钱,比在监狱里强百倍。他心里盘算著,干到元宵能有一千多块,够买些工具和材料了。

正月十五前的这些天,他跟著厨班跑遍了周边村镇。有时候在大棚里洗碗,有时候在露天坝里搬桌子,手被钉子划破过,脚被凳子砸青过,可他从没哼过一声。每天收工后,他都把工钱仔细数一遍,用塑胶袋包好,藏在床板的裂缝里。

有次在孙家坳办满月酒,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拦著他:“你不是那个强姦犯吗?还敢出来晃荡?”

刘向阳攥紧了拳头,刚要说话,老周从后面把他拉开:“喝多了吧?这是我雇的人,干活利索著呢!”

那男人被旁人拉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刘向阳看著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像这样的刁难以后还会有,他得忍著,等手里有了傢伙,谁再敢提这三个字,他就让对方尝尝什么叫疼。

元宵节前一天,最后一场宴席散了。老周数给他八百块钱,拍著他的肩膀说:“年后要是还想干,来找我。”

刘向阳点点头,揣著钱往家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口袋里的钱沉甸甸的,他摸了摸,正好一千五百块。风颳过光禿禿的树梢,呜呜的像哭,可他心里却烧著一团火。

回到老屋,他把钱分成两份,一千块藏在床下的地砖里,另五百块塞进鞋底。他坐在黑暗里,摸出父母留下的那个铁盒子,借著窗外的月光翻看著那些纸。上面的字跡模糊了,可“王强”、“化肥厂”这几个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打算先混到元宵,等厨班的活彻底停了,就去城里找零工。他知道自己这情况,正规厂子肯定不要,只能去工地搬砖,或者去废品站拆东西,能挣一个是一个。家周围那片空地也不能荒著,开春了种点玉米红薯水稻过渡一下,好歹饿不著,还能掩人耳目。

窗外传来孩子们放小烟的噼啪声,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刘向阳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舔著柴禾,映得他脸忽明忽暗。他知道,现在的日子就像这灶膛里的火,看著旺,其实全靠一点点柴禾撑著。等时机到了,他就得把这火扇得更旺,烧向那些害了他全家的人。

夜渐渐深了,村里的鞭炮声稀了些。刘向阳吹灭油灯,躺在冰冷的床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盘算著明天去镇上买把镰刀,先把屋前的杂草除了,再去看看那片空地能不能下种。

不管咋说,得先活下去。活著,才有机会把那些人一个个拖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