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调色难(2/2)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民国广彩那套“熟料熟技”,几乎每一只配方都不一样。

他刚调出接近盘子上用的粉绿,手头大碗的粉绿却偏青,还发灰——说明顏料批次不一致。

他一天下来只调了几十种有著微妙差別的绿、还有黄和红,描金连笔都没动。

沈砚舟算算时间,只觉得实在太赶了。

他唯一能尽力压缩的,就是画图案本身要用的时间,那是基於他当初修书画的功底。

但是现在,试色,试材料,试方法的步骤总是逃不过去的——

因为这一套本身的就是“实验瓷”,当初究竟用的什么东西,哪些配方调顏色,没人有定论。

更別提,调出顏色后还要描金。

描金这几只又用了不同方式,有一件是“湿金”,得在底彩未乾时直接撒金粉,错过窗口期就重来。

他在白瓷片上试著復现那层湿金,用了传统描金胶调粉,一层刷完,两小时后试图上第二层,却发现金线起皮,一吹就飞。

他愣了一下,再看手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坐在那一动不动,手上还拿著描金笔,笔尖已经干了。

这是第几次失败?

他也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这个节奏撑不到交付。

……

七月十三日。

一早,助理带著便当过来,看见他窝在沙发上,外套还披在身上,眼睛睁著,像是刚醒,也像是根本没睡。

“沈师傅,您……还行吗?”

他“嗯”了一声,接过便当,却放在一边,反而拿起了那本旧资料。

那资料是“三益厂实验纪录”,一份薄薄的复印件,却密密写了三十多个色號和烧结备註。

他前天才翻过一遍,只找到三条有用的,现在助理那边带来了一份新的,终於在最后一页找到一行小字:“绿08:铜绿+鈦粉,需加『软白』底粉一层显色。”

他一下子坐直了。

软白。

他记得这个,是以前在旧广彩厂见过的一种极细白粉,质地像滑石,掺在下层能提升发色效果。

他立刻问助理姜小姐那边有没有这种料,而后真的找到了从顺德带回来的“白粉试样”,研了一小撮,加在粉绿里再次调色。

这一次,终於成了。

他刷上去的一笔,在灯下显出柔润的绿色,稍带一点光泽感,却不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把笔放下,重新设定风乾定时器。

但这才是刚调好了顏色。

因为五分钟后——

白瓷的釉面出现一种奇怪的反应,粉绿浮在表面上,轻轻一搓就发白,还出现了脱粉现象。

普通冷封釉压不住,他只能用旧配方调改型封釉,还要一遍遍测试厚度,太薄盖不住,太厚就会泛亮。

不仅顏色不对了,质感也不太对。

他整整试了六次,每一次都要等个把小时自然干,再重新打磨、上料、再干。

他这几日也铺子那边也完全没管,工作室白天不够用,晚上就调暗灯作业,只为了保持顏色光线一致。

每晚他都给自己留几行备忘:

“未完成:”

“a-瓶金线段,以及粉绿调色。”

“b-盘补色及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