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阎埠贵的试探(2/2)
门一关,隔断了外头的腌臢气。他舀了瓢凉水,象徵性地往那半死不活的炉子里塞了两块碎煤渣,把水壶墩上——这是每日必修的“面子工程”。不开火做饭?在这人精扎堆的地界儿,不出三天就得被传成“李平安会变戏法儿”。那点稀薄的水汽,就是糊弄鬼的烟雾弹。
心念一动,人已进了那方寸天地。酱牛肉的浓香直往鼻子里钻,白米饭冒著勾魂的热气。在外头,他连个窝头都得躲著吃,更別提肉腥——一个“逃荒的”顿顿有肉?那不是举著喇叭喊“我有问题,快来查”么?这方寸地,是他在这吃人世界唯一能喘口气、填饱肚子的窝。
吃饱喝足,身上暖了,劲儿也回来了。李平安四下扫了一眼。之前一股脑儿收进来的东西堆得跟小山似的,乱糟糟看著闹心。“是该拾掇拾掇了,”他琢磨著,“晚上『干活』,得顺几个结实书架、货架子回来。五金店也得去一趟,扳手、钳子、润滑油,得备齐。” 目光落到屋角的黄包车上,“这车得拆开,里外拾掇一遍,往后跑路,它就是腿。”想到跑路,他又惦记起“储备”:“水果也得弄点,光吃肉上火。鸡鸭鱼兔也得想法子弄几只活的进来,养著,细水长流……”
念头转到妹妹身上,心口猛地一抽。那小丫头的身影在眼前晃,不知道这会儿在哪儿?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是冻得直哆嗦?有没有人欺负她?这世道……李平安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肉里。那焦虑和思念,像冰冷的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
“布匹……林家是做布匹生意的!” 脑子里突然“叮”一下,像划了根火柴,“到了北平,他们多半还得干老本行!只要盯住那些大点的布庄、绸缎庄……就有戏!” 这念头像根救命稻草,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焦火。目標,更清楚了。
烦,燥,得撒出去。他深吸一口气,在这绝对安全的窝里,拉开了八极拳的架子。沉肩,坠肘,腰马合一,拳风“呼呼”作响,不再是当初的僵硬,每一拳都带著股沉劲儿,筋骨“嘎巴”轻响。汗水顺著鬢角往下淌,那股热气儿把心里的寒意驱散了些。
拳收势,目光扫到角落里那几把寒气逼人的武士刀。他隨手抄起一把,掂了掂,冰凉死沉。脑子里闪过前世瞄过几眼的“破锋八刀”那点影子——简单、直接、狠!劈、砍、撩、刺,招招奔著要命去!
“就它了!” 李平安眼神一厉,手腕一翻,长刀“唰”地劈开凝滯的空气,带起尖啸!竖劈如开山,横斩似断流!动作乾脆得没半点废话,刀光织成一片冰冷的网。刀锋过处,仿佛能听见小鬼子脖子“咔嚓”的脆响!越练越快,刀隨人走,人隨刀转,人刀合一,只剩下最原始那股杀意!
汗把夜行衣內衬都洇透了。瞥了眼角落里“顺”来的那块旧手錶,指针悄没声地爬过了十二点。
北平,睡死了。就剩北风在胡同里打著旋儿,呜呜地嚎。
换上紧巴的夜行衣,李平安跟夜色融成了一体。他轻轻推开小屋后窗,狸猫似的翻出去,脚尖在冰凉的墙砖缝里一点,人已像片叶子飘上了高墙。四合院里鼾声此起彼伏,谁也不知道,那个“下贱”的拉车夫,已成了夜行的勾魂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