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熊猫会(1/2)
每半月一次的熊猫会在一家名为“四楼里”的咖啡馆里举办。
“四楼里”並没有四层楼,而是一栋只有上下两层的木结构独栋房子。之所以叫四楼里,取的是谐音“slowly”的意思。
清迈以鬆弛为生活主题,“慢下来”似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这天,刘莹一大早就来了,在前台点了杯咖啡之后,就率先上了二楼,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二楼四面透风,一张由几块老木板拼接而成的、长达三米的木桌以及两侧的椅子占据了一半的空间,桌上摆放著水果和零食,柱子上掛著形態各异的木雕面具,屋外被热带植物环绕,给人一种置身丛林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其他熊猫会的成员也陆陆续续到来了。
他们几乎都是带孩子来清迈上学的陪读家长。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在长桌两旁坐下,等待著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也就是咖啡馆的老板曹岩的出现。
关於曹岩的故事,刘莹曾有所耳闻。
他是东北人,出国前和妻子在哈尔滨开烤肉店,孩子到了適学年龄便转手了铺子,举家来到了清迈陪读定居。
作为最早一批带著孩子来到清迈读书的华人家长,从小学到高中差不多十年时间,可以说是看著清迈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变化成长的。
如今儿子已经到了考大学的年龄,据说他的目標就是清迈大学。
“他非常喜欢清迈,除了本地的大学,哪儿都不要去。”一次聚会上,有点矮胖的曹岩笑著说道。
“万一没考上呢?”
“没考上就没考上唄。他说要么走职业泰拳手的路线,要么就继承咖啡馆,平时练练泰拳,做做咖啡,学学佛法,然后在这里晃荡一辈子。”
话虽这么说,但“继承咖啡馆”这事在刘莹听来,似乎不大靠谱。
按照泰国的政策,外国人在本地进行经营活动,必须有泰国公民参股,且占股在51%以上。
曹岩自然也是找了一位清迈本地人来合作,也就是所谓的“影子代理人”,对方每月都会获得一笔不菲的费用,这不仅增加了成本负担,而且也存在某种不確定性(有传闻泰国政府已经开始打击“影子代理人”)。
况且咖啡馆本身就是一份薄利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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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清迈是个咖啡文化成熟的地方,可全城大大小小逾千家的咖啡馆加大了竞爭,再加上这几年新冠疫情以及电诈犯罪对泰国旅游业的衝击,如今的生意可以说是相当惨澹,要不是每个月两次的熊猫会在此举办——每次都能来十几位客人,大家都会主动点单消费,相当於照顾曹岩的生意——否则真的难以为继。
终於,聚会在一片热闹的掌声中开始了。
“又是半个月不见,好些朋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看来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事也得经常聚聚啊。”曹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文化衫,上面印著“四楼里”三个红色大字,把他多肉的身材撑得圆鼓鼓的,“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成员,来自苏州的黄小芮女士。”
黄小芮起身,跟大家招招手。
“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曹岩说道。
“大家好,我是黄小芮,来自苏州,女儿今年刚入学一年级……”
刘莹坐在桌角的位置,思绪万千。
她今天原本不打算来的,毕竟刚出院,想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
更重要的是,刚发生的那件事,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人。
其实就算不知道,以她对国人尿性的了解,大致也能猜到大家对她的事情早议论纷纷了。
但昨天在回去的车上,董玲玲坚持劝她要来。
“迟早要面对嘛,对不?逃避是没有用的。再说了,管別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关键是你自己要走出来。”
走出来?
从什么地方走出来?
走哪里去?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找不到出口,想不出答案。
无论如何,对於被儿子刺伤这件事,她都深感挫败。
之前在医院,想了那么久,说服了自己无数次,可一旦想起,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毫无疑问,她现在就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与其被人当面审视和嘲笑,不如乾脆躲起来,不出现,等著时间这把冲水枪,慢慢去洗刷掉粘在自己身上的耻辱。
隨后到了家,回到那套租来的小公寓,回到自己被捅伤、昏厥的案发现场,那种恐怖的记忆又凶猛袭来。
进屋后,小华直接去卫生间洗澡了,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地上的血跡早就被董玲玲叫来的保洁员深度清洗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能清晰闻到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
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衬托出客厅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她甩甩头,努力想摆脱这一切,但小华狰狞的表情不断浮现於眼前,令她一阵噁心。
她连忙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俯身对著不锈钢水槽张嘴呕吐。
顷刻,晚上海底捞吃的火锅涮肉连同啤酒便如开闸泄洪一般倾泻而下。
清水稀释了呕吐物的味道,而胃部抽搐的力道牵动了下腹的伤口,让她在疼痛之余不禁担心再这么吐下去会將伤口撕裂。
她赶紧漱口、洗脸,重新回到了客厅,並打开窗户,让夜风吹了进来。
总算舒服一点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董玲玲在车上所说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董玲玲说的“走出来”指的不仅仅是从这件事情里走出来,也包含著另一层意思。
从作为母亲的她对小华过度关注和依赖的情感关係中走出来。
也许,是时候迈出第一步了。
“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最近清迈清静了不少。”说话的是一对名为小可小乐的双胞胎妈妈谢芸。
她前后两次进出清迈,一次是疫情前,带孩子过来上国际幼儿园,后来疫情到来时,她担心回国困难,於是在限令前高价买到了最后一班回国的机票,最终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但一年后,她又带著孩子杀回到了清迈,理由是,不喜欢每天排长队被人用签捅喉咙。
“还不是因为电诈的原因。自从那个演员以拍戏为名被骗到曼谷,又被绑到了缅甸园区,成为大新闻之后,很多国人就把泰国看成了电诈集团的中转站,嚇得都不敢来旅游了。昨天我一个亲戚还在微信上问我,泰国是不是很不安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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