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阴阳讼案一(1/2)

朔旦。

半夜三更,阴气最重。

寧采臣推门而出,夜风裹著雾气袭来,激得他浑身一颤,方才的怒气瞬间被吹散七分。

忽听得身后门轴“吱呀”一声,回头却见那破门竟自行闔上,破败的窗纸在夜风中剧烈拍打,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在嘲笑他的一时衝动。

寧采臣停下脚步,提著牛油灯,四下查看,院中两只驴儿已在蒿草堆中酣睡,野祠院口,白雾中身影摇曳,腰肢似柳。

雾中身影婀娜,寧采臣却將油伞握得更紧,他抿著嘴默诵《论语》。

“子不语怪力乱神!”

“……”

“后悔没『借』道长的桃木剑!”

雾气裹著寧采臣往前,他脚下发飘,虽雾气未曾伤他分毫,可心头仍绷著根弦。

那婀娜人影总在几丈外,待他踉蹌走到院口,又见白雾尽头身影绰约,出现在更远的野径。

刚才的呜咽声,此刻再度变得幽怨,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一盏灯火,尾音打著旋儿钻进寧采臣耳中:“来……”

此刻的寧采臣已心生退意,转身欲逃,可此刻已是来不及了,薄雾繚绕,却似陷进堆,令他左右为难。

踉蹌半刻,雾气终散。

牛油灯昏黄的光圈里,那婀娜身影此刻清晰站在树下,白裳下摆无风自动,唤声真切,“公子……公子”,每唤一声,灯焰便挨三分。

“何方鬼魅,敢欺圣人弟子?”寧采臣壮著胆子对那树下的白裳喊道。

白裳女子福身一礼,声如清泉击石:“公子明鑑,妾非索命厉鬼,实是含冤未雪之人……”

寧采臣暗鬆口气,油纸伞稍稍放低,幸而非索命厉鬼,早知道就该向清云道长討几张黄符做护身之用。

“妾本是於县浣衣女,名为谢怜儿,因被於县大户钱家逼迫,要给他们拿那痴傻儿子做妾,妾寧死不从,奈何钱家以老父性命想胁,最终……只得寻了短见。”

说著微微高抬螓首,一道乌青勒痕具现,“原以为一死百了,谁知那钱家连妾的尸身都不放过,家父为护我遗体,被他们活活打死……”

“前日岁除,恰逢阴司点卯,鬼差吃酒误事,妾才得以逃出。本想去那县衙告状,奈何……”谢怜儿声音哽咽,“妾一介女流,不懂讼状,昨夜去寻县里的讼师相助,那禽兽竟想……想轻薄与我!”

寧采臣听得义愤填膺,油纸伞握得嘎吱作响:“岂有此理!”

“妾身逃出后,直欲往衙门而去”谢怜儿苦笑一声,指著远处县衙方向“可那朱漆大门前,秦琼、尉迟恭两位门神怒目圆睁,金光灼得妾身魂体生疼,那两位大神好心告诉我,直到正月二十前,衙门不收官司。”

“如今才正月初二……”谢怜儿掩面而泣,肩头轻抖,“这十几日,叫妾如何等得?”

“无奈,妾又只好回到此处。”

“今日正逢晦朔之间,见公子气度不凡,必是正人君子,遂才请公子来此。”谢怜儿深深下拜,“万望公子垂怜,替妾写张状纸,妾欲趁此时间去那阴司阎罗殿,討个公道!”

“先前施法,实属无奈……”

“若是公子能助妾討回公道,妾……妾愿自荐枕席。”谢怜儿神情羞涩,眼波低垂,不敢直视,悄然將袖口半掩唇齿。

寧采臣醒转过来,定睛细看。

这女子虽非绝色,却自有一段清韵,眉似雨后青山,唇如晨雾中的樱。只是那肌肤惨白,光亮下隱隱泛著青气。

夜风拂过时,她身上飘来一缕幽香,乍闻清雅,可细嗅却透著一丝腐朽。

待寧采臣回过神时,她却已侧过脸去,只余一缕青丝垂落,遮住了半边面容,烛影摇曳,面容忽明忽暗。

寧采臣整了整衣冠:“吾辈读圣贤书,当为汝诉於阴司!”

谢怜儿眸中泪光乍现,屈膝欲拜,却听他话锋一转:

“只是……”

“嗯?”

“讼状需笔墨纸砚,”寧采臣指著来时方向,“都在那书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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