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羊（2/2）

而就在橡胶环套上的那一瞬间，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原本还在奋力挣扎、咩咩大叫的山羊，身体猛地一顿，叫声戛然而止。

它並没有表现出胡岩预想中的、因为局部骤然紧箍和缺血而產生的剧烈疼痛反应——比如高声惨叫、猛烈蹬腿、试图啃咬术部等。

它只是发出了一声带著疑惑和些许不適的、低沉的“嗯…”声，身体僵硬了大约两三秒，隨后挣扎的力道肉眼可见地迅速减弱直至消失。

它低下头，扭过脖子好奇地看了看自己阴囊上那个新出现的小橡皮圈，又抬头看了看林燁，眼神里的焦躁和抗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平静。

它甚至像没事一样，动了动嘴巴，做出了反芻的动作（虽然它这个年龄可能还没有真正开始反芻），仿佛刚才那阵激烈的反抗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没有惨叫，没有持续的痛苦挣扎，没有胡岩根据理论知识所推断出的任何剧烈反应。

这只羊就在短短几秒內，接受了自己“羊生”的重大转变，並且平静得令人髮指。

胡岩：“！！！”

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这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动物生理学！

无血去势法他是知道的！

橡胶环结扎后，由於血液流动被突然阻断，局部会產生胀痛、灼痛等强烈的不適感，动物通常会表现出明显的疼痛行为，会烦躁不安、试图摩擦或啃咬术部、食慾下降一段时间，直到神经坏死。怎么可能瞬间就安静下来？！

还这么平静？！这橡胶环是麻醉做的吗？！

他几乎把镜头贴到了山羊的阴囊上，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橡胶环上。

没错，就是普通的去势橡胶环！

他也清晰地看到橡胶环深深地陷进了皮毛里，箍得紧紧的。

羊的魔丸因为血液回流受阻，已经开始微微变色、肿胀。

但羊的行为…却像是在说“就这？”。

【主播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给羊用了什么深山秘制忘忧草？】

【感谢主播，以后我看恐怖片都有新素材了——橡皮筋杀机！】

【妈妈问我为什么夹著腿看直播…】

【我还以为有羊鞭出现。】

【大爷还在偷看婆婆！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这羊是得道高羊转世吧？这么看破红尘？】

林燁已经解开了保定。

那只羊羔子获得自由后，只是轻轻抖了抖身体，原地踏了几步，似乎对后部的新感觉有点好奇，但很快就適应了。

它悠閒地走到一旁，低头嗅了嗅地上的草，竟然真的开始啃食起来，食慾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阿普婆婆笑眯眯地接过绳子，对林燁讚不绝口：

“阿燁你这手艺真是神了！用这橡皮圈法子好，不见血，回头这羊羔子自己跑上山吃草也不怕感染，好得快！过几个礼拜那俩蛋蛋自己掉了就成羯羊了！”

大爷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

“对对对，阿燁手艺没得说！这法子又乾净又省事！回头这羊长了膘，阿普婆婆你家的烤羊肉肯定更香！”

胡岩全程保持著石化的状態，举著手机。

如果说之前视频的动刀还可以用“技术好到极致、速度快到痛觉来不及传递”这种他自己都不太信的极端假设来勉强解释，那眼前这无血去势法带来的、违背所有已知疼痛生理学的“瞬间平静”，则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这已经不是技术范畴了，这完全就是…玄学！

后续几只小猪的处理（林燁还是用了传统快速刀切法，同样安静得诡异）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林燁利落地收拾好器械，仔细清洗双手。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向依旧石化、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胡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藏狐老师，远道而来辛苦了。山路不好走，估计也没吃好睡好。中午別走了，尝尝我们本地的特色？正好，昨天猴子刚『送来』的鸡，纯天然散养的，味道应该不错。或者…”

他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吃草、后部还带著个小橡皮圈的羊羔，笑道：“等阿普婆婆家的这只羯羊养成了，再来尝尝烤全羊？”

“猴…猴子抓的鸡…烤全羊…橡皮圈…”胡岩目光机械地扫过院子。

阳光下，菜地里违背常理旺盛生长的蔬菜；角落里那株菌丝恐怖、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松茸；几只追逐打闹、皮毛油光水滑的小土狗；屋檐下那只对他歪头杀嚶嚶嚶的野生藏狐“灰灰”；旁边那几只刚刚完成“无痛手术”、正哼哼唧唧吃奶的小猪；以及眼前这只刚刚被“无痛无血去势”、正在悠閒啃草、后部带著个橡皮圈的山羊…

还有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却做著种种匪夷所思之事的年轻人。

一路的艰辛、晕车的痛苦、之前的篤定分析、引经据典的质疑、权威的支持、打假的雄心壮志…

他的科学信仰、他的逻辑体系、他作为科普工作者的全部骄傲…

最终。

他默默地按下了自己手机上那个红色的、停止直播推流的按钮。

直播间漆黑的画面上，最后的一刻是无数观眾发出的、海啸般的【？？？】和【老师？！你还好吗？！】、【怎么又黑了？！】、【我们要看橡皮圈羊！】、【科学已死！】的惊呼与追问。

“……我…我的脑子…需要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