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龙瞻(2/2)

“听说你这几日想出府了?”夏言笑问道。

一提这事,夏敬生坐立难安,满是愧疚,“是我无用,不敢出府门。”

夏言官居尚书后,解除夏家代代相传的军籍,夏敬生被销的户籍復原对夏言而言不是难事,但夏敬生不敢出府,夏言没办法。

“无妨,等该出的时候,自然就出了。”

夏敬生极相信叔父,忙问道,“什么时候是该出的时候?”

夏言:“到时你就知道了。”

夏敬生听得一知半解:“若我能像郝兄弟一样无拘无束就好了。”

“你羡慕他?”

“嗯。”夏敬生点点头,叔父有什么事都找郝仁说,郝仁孑然一身,跳出三界五行,是夏敬生想像中自己应做到的模样。

“有什么可羡慕的,他还羡慕你呢。”夏言笑笑。

夏敬生愣住,“我已是废人一个,有什么可羡慕的?”

“废人?从何说起?”夏言不解。

夏敬生儘是颓丧,身上的压力仿佛比首辅夏言还要大!

“侄儿如松树,楚楚可怜,却永无栋樑之材。”

“呵呵,”夏言揉了揉夏敬生的头,“不是栋樑之材便是废人?是何道理?

你也並非不是栋樑之材,况且,就算不是又能如何?

楚楚可怜的松树...好啊,枫柳合抱,亦何所施。”

夏敬生鼻子一酸,这是他未想过的,

他这棵松树虽不能为栋樑之材,但待到春来,有风徐过时,松树枝丫轻摇,亦是栋樑不能为之事。

“痴儿,你若是松,便做松吧。”

夏敬生起身深揖一礼,哽咽道:“侄儿谨记。”

房门外一阵脚步声,夏言神色凝重,“敬生,回去睡觉。”

“是,叔父。”夏敬生起身离开,推开门,见一位公公等在门口,夏敬生经常能见到这位公公,问好,“高公公。”

內宫司掌印牌子高福,著天青色紵丝曳衫,外套一件防寒的袄子,头上包著缀玉结子的阳明巾,照比动輒身披大氅出场的其他公公,高福再简朴不过。

但高福是十三监掌印牌子中最早受赐蟒袍的一位,嘉靖年间受宠,经久不衰。

高公公说话慢条斯理,“敬生,这么晚还没睡呢。”

“是,高叔,睡不著。”夏敬生对高福颇为亲切。

“你也不像我们这群老傢伙,年纪轻轻的怎会睡不著呢,等著我给你弄个偏方,吃了保你睡。”

“多谢高叔!”

“哈哈哈,去吧。”

夏敬生又向高福行礼道別。

待到夏敬生离开,內宫司掌印牌子高福脸上只剩严肃,抬起左脚先跨过门槛,他来找夏言不需通稟,可径直走到夏言寢房。

夏言披上袄子,站起,“你怎么来了?”

“我即是报丧的乌鸦,一来准没好事,”高福苦笑,“顾鼎臣死了,刚死。”

夏言悵然若失。

顾鼎臣是夏言之前的首辅,夏言被嘉靖敲打而后重新启用,顾鼎臣便退居次辅,顾鼎臣一整个嘉靖十九年都病著,终於在白雪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功名利禄,皆似幻。

夏言转瞬调整好情绪,以他的地位而言,哪怕流露一息的情绪都是奢侈,高福深夜入府,绝不是仅仅因为顾鼎臣死了。

高福尊敬地看了夏言一眼,

光靠首辅在朝堂办不了事,不知从何时开始,形成首辅和大璫协作的模式,夏言与高福官宦生涯同起同落,已合作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