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清苦(2/2)
领了一把锄头,一包菜种,一袋谷种。
锄头是普通的铁锄,磨得发亮,手柄光滑,显然被很多人用过。
他扛著农具,按照草图指示,走向分给他的那三块田。
田地確实依山傍水,土质看起来不错,但显然久未耕种,长满了杂草。
老王头是个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的老道士,正叼著旱菸袋,在一旁慢悠悠地锄地。
见竹观鱼过来,眯著眼打量了他一下,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的门牙:“新来的娃娃?细皮嫩肉的,会种地不?”
竹观鱼放下农具,笑著拱手:“王师叔,晚辈竹观鱼,初来乍到,还请师叔多多指点。”
態度谦和,语气诚恳。
老王头显然很受用,摆摆手:“什么师叔不师叔的,叫老王头就行,来来来,我教你咋开荒……”
一个上午,竹观鱼就在老王头的指点下,挥舞锄头,清理杂草,翻整土地。
汗水浸湿了衣衫,泥土沾满了布鞋,手臂酸麻,但他干得很认真。
这种纯粹的体力劳动,反而让他有种奇异的放鬆感。
不用算计,不用提防,只需要专注於眼前的土地。
中间休息时,他拿出水囊喝水,看到不远处,清风师兄正挽著道袍袖子,动作有些笨拙地给几株茄子浇水,水瓢拿得歪歪扭扭,果然如李芸所说,不太利索。
清风似乎察觉到目光,抬头看见竹观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隨即又板起脸,继续他那不太熟练的农活。
竹观鱼低头笑了笑,继续挥动锄头。
日头升到头顶。
他开垦完了一小块地,撒下了第一把种子。
拍拍手上的泥土,他拎起鱼篓,走向膳堂。
膳堂里烟火气十足,几个火工道人正在忙碌。
负责处理食材的明心师兄是个胖乎乎、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接过银线鲶,嘖嘖称讚:“哟,小子手艺不错嘛,这鱼精气足!清蒸最好,保留原味,等著,一会儿就好!”
午饭时分,竹观鱼坐在膳堂简陋的木桌旁,面前是一碗糙米饭,一碟清炒野菜,还有一小碗明心师兄特意给他清蒸的银线鲶。
鱼肉嫩滑,入口冰凉,咽下后却有一股温润的暖意散开,滋养著身体,连带著修炼凝冰劲消耗的精神都恢復了不少。
周围坐著的都是归真门的弟子,有老有少,有的在低声交谈田里的事,有的在討论功法疑难,有的只是默默吃饭。
没人对他这个新来的投以过多关注,一切都显得自然平常。
下午,他继续去田里劳作,直到夕阳西下。
收工后,他没有立刻回客舍,而是又去了寒潭边,修行了一个时辰的凝冰劲,直到感觉经脉传来隱隱的胀痛感,才准时收功。
回到客舍,点亮油灯。
他先打水清洗了手脚和农具,然后铺开纸张,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抄经功课。
笔尖沙沙。
今日的经歷,种田、钓鱼、修炼、与人交谈……一幕幕在脑中闪过。
李芸的话语犹在耳边。
“真正的考察才刚刚开始……”
“山上的日子是清苦的……”
“二三年如一日的坚守……”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的星光。
清苦吗?或许。
但对於经歷过帮派倾轧、雨夜逃亡的他而言,这种有田可种,有功可练,有瓦遮头,无人追杀的日子,已是难得的安寧。
而这种安寧,正是积蓄力量最好的土壤。
他低头,继续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