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盐引为契(1/2)
万历二十年秋,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连下了三日,將京城的尘土洗净,却洗不掉內阁衙署內的焦灼。
程一言立於案前,指尖死死攥著户部送来的《九边军餉急册》。
册页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摺痕,纸上“辽东缺餉五十万两”“延绥军粮仅够月余”“寧夏战后补餉八十万两”的硃批字跡,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反覆刺著他的神经。
窗外的雨珠顺著廊柱滚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周文彬端著一杯早已凉透的雨前龙井进来,见程一言半天没动,轻声道:
“大人,辽东总兵李成梁的使者已经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渗血了,说若再筹不到军餉,士兵们就要拆了总兵府去抢粮。
还有甘肃巡抚的急报,蒙古部落已经在贺兰山集结,若边军无餉无粮,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程一言没有接茶,目光落在案头那本烫金封面的国库帐本上
——这本由工部特製的帐本,每页都用桑皮纸装订,墨跡清晰,可如今“国库现存白银七十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四两”的数字,像一块浸了水的巨石,压得他胸口发闷。
寧夏之役虽平定了哱拜叛乱,却耗空了大半国库,如今九边各镇的催餉文书堆得比人还高,別说补餉,连下个月的常规粮餉都难以凑齐。
“张尚书呢?让他立刻来见我!”
程一言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连日的操劳让他眼底泛起血丝。
片刻后,户部尚书张守直捧著另一本厚厚的蓝皮帐本匆匆赶来,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往日总是精神矍鑠,如今却佝僂著背,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程大人,臣已经把能挪的银子都挪了——江南织坊的冬季补贴停了,科学院的器械採购经费砍了四成,连宫里尚食局的用度都减了两成,可还是只凑出二十万两,连辽东的零头都不够啊!”
他將蓝皮帐本摊开在程一言面前,上面用蝇头小楷记著各项开支的削减情况:
“您看,太医院的人参採购减了三万两,工部的黄河堤防修缮停了五万两,甚至连国子监的师生束脩都扣了一万两,再减下去,恐怕连京城的衙役都要断餉,到时候治安都成问题。”
程一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望著外面的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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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细密,將远处的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朦朧中,他心中清楚,此时向百姓加税绝不可行——寧夏之役后,西北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刚下旨免了当地三年赋税;
江南织业因之前的蚕瘟与补贴削减,已有上千织工失业,苏州、杭州等地甚至出现了织工聚集请愿的情况,若再加税,轻则民怨沸腾,重则引发民变。
可若不给军餉,边军譁变、蒙古南下、后金入侵,大明將陷入三面受敌的绝境,到时別说国库,整个江山都可能不保。
“难道就没有別的办法了吗?”
张守直唉声嘆气,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臣派人去问过江南商帮,郑振先、周福年他们虽有银子,可都怕朝廷借了不还,只愿借二十万两,还要用苏州閶门的三间商铺做抵押,利息更是要三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三分利息?”
程一言眉头紧锁。民间放贷的利息通常是一分到一分五,三分利息已是不折不扣的高利贷,若借了这笔钱,明年光是利息就要六万两,无疑会加重国库负担,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其他商户跟风抬高利率。
他转身回到案前,手指在国库帐本上反覆滑动。
目光突然停留在“盐引”一栏——上面用硃笔写著“国库存有万历二十一年盐引三万道,每道可售盐二百斤,市价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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