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皇上这是要拆了南直隶啊!(2/2)
吕维祺一直凝望着河水,闻言转过身,神色凝重。他看着好像和徐弘基、郑三俊在一条船上,但实际上他算是半个旁观者,因为他是河南新安,今年秋天也遭了灾。
“国公,郑部堂,”他声音低沉,“恐怕……不止是南京城变天这么简单。”
郑三俊忙问:“本兵有何高见?”
吕维祺目光扫过徐、郑二人,压低了声音:“皇上设这‘留守’,用的是宗室、北勋和……钱牧斋那样的人。此乃权宜之计,绝非长久安排。依我看,皇上或许真有……分省之意。”
“分省?”徐弘基眼皮猛地一跳,他把声音压得更低:“拆了南直隶?这……这可是动摇根本之举!”
“正是动摇根本!”吕维祺语气肯定,“若分设江淮、江南,甚至江东几省,藩臬司道必然重置,官员迁转、钱粮调度,皆需重定章程。南京六部掌控南直隶的格局,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他顿了顿,看向那艘巨大的龙舟,“皇上此次移驾淮安,绝非仅仅为了治河。此番若能稳住江北,打开局面,将来……皇上未必不会长驻南京。”
郑三俊倒吸一口凉气:“本兵是说……皇上可能会在南北二京之间,来回移动?”
“并非没有可能。”吕维祺缓缓道,“皇上在湖广推行新政,已见成效。若此次能借治河之名,整饬漕运、河工,甚至……整合江北军镇,则北方有宣大蓟辽,南方有湖广江北,皇上手握精兵钱粮,便可居中以制天下。也不必一直在北京守着国门,在国门和钱库之间来回巡阅,也未尝不可啊!”
徐弘基越听心越沉。如果皇上真的南北移动,那他们这些依附于南京旧制的勋贵、官员,权势必将大不如前。每一次圣驾移动,都可能伴随着一轮新的权力洗牌,而他们这些被“请”出老巢的人,无疑是这轮大洗牌中最先被牺牲的棋子。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徐弘基望着前方那艘巨大的龙舟,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他可不是郑三俊,那货背后就是群徽商——无非就是少赚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他南直隶的军屯、官田都去哪儿了?没有魏国公为首的南京勋贵二百多年以来的可持续贪墨,那些土地能凭空消失?
郑三俊也面色惨白,喃喃道:“若真如此,这江南……还是我等熟悉的那个江南吗?”
徐弘基则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看来.得让南京城里的弟兄们知道厉害得多使点气力才行啊!要不然,咱们就都是朱纯臣了!”
崇祯的御舟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崇祯站在舱内挂着的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先落在北京,又缓缓移到南京。他的手指顺着运河北上,最终点在淮安的位置,却又在南北二京之间虚划了一条线。
“淮安清江浦,黄、淮、运交汇之地,设河漕总理衙门于此,最是便宜。”他对身旁的张之极和魏忠贤说道。
张之极点头:“陛下圣明。驻跸淮安,既可震慑河道、漕运旧衙门,又能就近指挥工程。”
魏忠贤眯着眼笑道:“皇爷,江北那几个府,被水患折腾苦了,听说皇上要治河,士绅百姓都盼着呢。到了地头,正好召见他们,用江北的人心,来压江南的那帮蠹虫!”
崇祯微微颔首,手指却从淮安移开,在舆图上南北二京之间轻轻一点:“江北是根本。但朕思虑的,不止于此。”
他目光扫过二人,声音沉静却带着分量:“南京设留守,不单是为了治河期间稳住局面。将来河工有了起色,朕或许不会长居南京,也不会久困北京。”
张之极和魏忠贤神色一凛,屏息静听。
“太祖定都南京,成祖迁都北京,皆有深意。然时移世易,南北并重,方为驾驭天下之道。”崇祯的手指在两点之间缓缓移动,“朕要的,是朝廷能在两京之间往来自如。北可控扼九边,南可安抚财赋。驻跸之处,便是中枢所在。”
他看向张之极:“之极,你掌河漕,当知漕运畅通,不仅关乎京师粮饷,更是连接南北的命脉。将来朕若北返,你的衙门便是维系两京的枢纽。”
他又转向魏忠贤:“大伴,南京留守衙门看似权宜之计,实为朕经营江南、试行新法的根基。无论朕在南北,这里都要有可靠的人,替朕看住这半壁财赋之地。”
魏忠贤立刻躬身:“老奴明白!皇爷深谋远虑,是要把这死水一潭的留都盘活,让它真正为朝廷所用。”
“正是。”崇祯目光锐利,“朕不能学武宗皇帝,南巡之后便困守北京。也不能像万历爷,深居宫禁,对江南失控。朕要的,是让这南北二京,都活起来。朝廷在哪里,哪里就是中枢。如此,方可打破如今这南北隔阂、政令不畅的僵局。”
他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设留守,只是第一步。将来腾出手来,这南直隶确实太大了些……必须分而治之!”
张之极和魏忠贤对视一眼,心中震撼。皇上这是要彻底改变大明百年的政治格局,让皇权真正走出北京城,进而打破江南利益集团固化的藩篱。
“臣等明白了。”张之极深吸一口气,“陛下此举,是要让朝廷摆脱一地之困,真正掌控全局。”
崇祯微微点头:“所以淮安之行,关乎治河,更关乎朕能否在江南扎下根。有了这个根基,朕才能北顾边关,南抚财赋,不再受制于人。”
他望向窗外北去的河水,目光深远。魏忠贤和张之极肃立一旁,心中已然明了,皇上要下的这盘大棋,棋盘是整个天下,而第一步,就落在了这清江浦。
(本章完)